想要杀敌的,分什么皂白!一并砍杀了就是!” 妇人那张麻脸上全是后怕,看得丈夫也跟着后怕起来。 唉,好在贵人们心存善念,见他们冲进军营,到底是不曾狠下心,下令斩杀……他们总算是熬到要上船了呀!要知道现在北岸的人虽然少了,南岸却更多了! 那乌压压一片的兵卒,望也望不到边!吓死个人!还有那面他们不识得字的大旗!还有那个……那个……那个站在河边的人,看着不太像位将军? 这些庶民虽然不识得河南岸那面大旗的字号,仓亭津的守军却是认得的,见了之后便欢呼雀跃,连伤痛都丢在脑后了。 ——太史慈将军到了!他可算是到了! 谁不知道小陆将军身边有几位得力的助手,武将是太史慈与张辽,文士则是田豫同…… ……同谁来着? 臧霸的营寨立在山下,山峦叠嶂,湖泊沼泽,端的是易守难攻,十足山贼气质,看一看这座营寨,其实陈琳骂他“泰山贼寇,锦服持县官舞于当庭”也不算冤枉了他。 但现在这座营寨就特别有一点蓬荜生辉的感觉,甚至连那些兵卒都不自觉地理了理衣冠,想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一点,更为他们的太守争气一点。 ……不是因为太史慈来了。 太史慈行军时是个非常朴素的人,不穿什么锦袍金甲,也不戴什么金丝武冠,虽然威风凛凛,但也就是典型的武将装扮。 ……是因为同行的人里,有一位因那些流民至此的文官。 他穿得也很朴素,只是葛布直裾,青色小冠,再加一双木屐,但大概是生来教养得好,再加上臧霸这里确实也学不来文质彬彬,因此这位文官下了轺车,一身高冠博带地走过来时,臧霸身边的人自然就觉得心旷神怡,好像连温度都低了两度,顿感清风拂面,凉爽宜人。 “我觉得,不会有比这位陈从事更有姿貌之人了。” 有人小声对过河来寻阿兄报备军中庶务的臧悦这么说,后者也小声给出了一个简短的回答。 “闭嘴。” 臧霸假装什么都没听见,亲亲热热地挽起陈群的手,寒暄了一番。 “陈长文不是在青州案牍劳形,专理安置流民之事?如何不顾舟车劳顿,远道至此?” 陈群回答得很快,而且特别流畅。 “辞玉将军写信给我,提及有万余鲜卑俘虏,南下安置,我心中不放心,因此前来。” 臧霸从鼻子里出了一个短促的笑声,拉着他往营寨而去,“那般胡儿也值得你跑这一趟,真不愧是经学世家出身,做事竟然这样有章法!要我说,何必费心?不过万余人,只要赶到青州,你就再不必管的!” 万余人站在一起,也是乌压压的一大片,断然不会说消失就消失。 但陈群很是清楚,如果他不管,他们的确就会渐渐地,神秘地从路上消失。 再出现时,强壮些的或是在田间种田,或是在海边晒盐,瘦弱些的就会在青州各城市廛上出现了。 寻常一个奴婢价格要万钱以上,这些鲜卑人不通汉话,大概只能卖得三四千钱,妇人和孩子更便宜,于是富裕些的青州百姓也可以算计着买一个回家里,替自己下田干活。 至于他们是怎么去的田间海边,又怎么将自己卖到了市廛上,只要官员不深究,豪强与世家们总有一百种方法,根本不需要陈群费心。 他甚至不需要担心这些言语不通,又无武器的鲜卑人进了中原之后成为流寇——豪强们都有私兵,你抓几十个,我抓几十个,慢慢也就抓得尽绝了,要为寇,从来也是这些颇有田产家奴的人为寇,且还轮不到鲜卑人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