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是身旁同袍打鼾时的震动,而是另一种面积更大,也更危险的震动。 这个士兵刚坐起来,想要仔细思考这种震动是从哪里传来时,箭塔上的士兵忽然拿起了破锅,用力地敲击起来! ——那不是跳蚤在作乱,也不是同袍在打鼾,那是敌袭! 这个念头从士兵的脑子里迸出来时,他整个人只靠着本能跳起身,然后拼命用脚去踢身边的人。 他的动作粗鲁又慌张,他的头脑里也是一片空白。 直到军官们一个接一个地从雾气里出现,安排他们去武库拿兵器,再安排他们按照各自的位置站好,这个士兵才终于慢慢地冷静下来,但他依旧分不出多余的心神去思考些与战局有关的事。 那是统帅的职责,她负责指挥,他负责按照她的意志战斗。 ——而马蹄声已经近了,如同潮水,如同巨浪,带着排山倒海的威势,冲了过来! 陆廉的中军营已经近了。 仿佛是上天也想给冀州人一点好兆头,雾气正在散去,稀薄的阳光照在那座简陋的,不值一提的中军营上,那些栅栏,辎车,还有不足丈宽的壕沟,已经模模糊糊地出现在眼前。 文丑兴奋地取下自己的头盔,挂在了马腹上。 “陆廉小儿竟以为我们堪不破她的计谋?” “若不是蹋顿的斥候心细如发……” 这位骑兵统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傲慢的微笑。 “他岂是心细如发,根本是胆小如鼠!他领兵数万,陆廉便是全军压上,他也有一战之力!” 偏将立刻乖巧地加上了一句,“他虽领兵数万,但步兵多,骑兵少,其中又多驽马,岂有我冀州铁骑这般英俊?” 文丑听了这话,心里感觉很是熨帖,于是偏将赶紧又加上一句: “咱们踏破了陆廉的中军大营,这份功劳在主公面前岂是瞒得过的?”偏将笑道,“蹋顿自以为精明,不过是替咱们作嫁衣裳罢了!” 这支数千人的骑兵就是在那时收到加速冲锋的命令的——他们也很乐意执行这个命令——看啊!那些高不过六尺的拒马,宽不过丈余的壕沟,还有那些细瘦的栅栏,能拦得住谁啊! 即使是名将陆廉,她也是人,也会败!就算拿不住她,他们今天也必定能拿下这个中军营! 他们就是这样想的,他们头盔上的雉翎也跟着冲刺带起来的晨风飘扬起来,他们的目标越来越近了!雾气也越来越淡了! 当第一个冀州骑兵一夹马腹,令他座下那神骏的战马奋力跃起,跳过营寨外的拒马时,这个身体也跟着飘在半空中的骑兵愣住了。 他好像看见了许多面旗帜。 有上书“张”字的,有上书“赵”字的,有上书“太史”字的,那些旗帜一面接一面地从雾气中升起来,每一面旗帜下都有密密麻麻的士兵在盯着他。 其中并不算气派,但最显眼的是一面上书“骁骑将军纪亭侯陆”字样的大旗。 不对劲! 很不对劲! 这座营寨应当是半空的! 陆廉不是已经将她的主力偷偷调去前军了吗?为什么中军营还有这样多的兵马?! 为什么这里的士兵数量这样多,甚至比之前还要多?! 那是蹋顿的计谋吗? ……还是陆廉的圈套? 当第一个骑兵察觉到这是个巨大的陷阱时——他已经起跳了。 他似乎从无数双盯着他的眼睛里,看到了惊慌失措而又毫无办法的自己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