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营中,那些偏将参军们只会觉得主公实在夸得太矜持,太含蓄了。 濮阳也好,鄄城也罢,他连得两座大城,这样轻松,这样随意,陆廉用过这样高明的计谋吗? ……若是较一下真,陆廉自然也是用过的,她数年前攻伐袁术时,曾用一群猪羊骗开了寿春城门,攻伐孙策时,也曾用激将法令吕范开了居巢大营的辕门。 但世人总是健忘的,此一时,彼一时,此时陆廉在兖州艰辛度日,拉扯着一群流民和俘虏野外求生,于是她那名将的光环似乎渐渐褪色了,而许攸则获得了智计无双的美称。 风有些凉,但州牧府中已经烧起了炭火。 仆役为他炖了一只鹌鹑,配了些滋补的草药,再加上一壶温得热热的醇酒,正适合在舒适的居所里好好犒劳自己一下。 许攸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氅衣,在一旁亲随的护卫下,泰然自若地走下城墙。 城外的空地也被洗刷干净了。 他是再想不起什么的。 夏侯惇的援军将至襄城时,曹操得了消息。 很久以来,这位诸侯未曾这样展颜过,这场战争似乎已经耗尽了他的精血,只剩冷酷而决绝的不朽灵魂在支撑着这具躯壳。 但当他听说夏侯惇又送来了许多钱粮,以及一万兖州兵卒时,他的眉眼还是短暂地舒展开了。 他是不相信什么“得道多助失道寡助”之类陈腐道理的,如果他能战胜刘备,那必定是因为他在一场决战中击溃了刘备的主力。 他寻来荀攸与郭嘉,拿出地图,一寸一寸地看过去,探讨了许多个有可能击溃刘备的计划。 襄城之西有令武山,长不过十余里,高不过百丈,但视野很好,可以利用。他派了些斥候去探查,将地形详细地绘在丝帛上,每一处山坳,每一眼山泉,每一处山势起伏,曹操一点不落地讲给自己的谋士听。 荀攸默不作声地听着主公的分析和构思,偶尔会插一两句话,在细微之处提一些问题或建议,于是主公就更加兴致勃勃地顺着他的思路讲下去,将那些有可能的漏洞和疏忽,以及可能发生的事都一一讲出来。 郭嘉是一直不吭声的,这个青年谋士的目光似乎全部都在地图上,但也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的主公。 主公是个经常会身着戎装,走在太阳下的人,因此他的皮肤不似文士,而是透着一种武将版健壮的棕色。但在这些煎熬的时日里,这种黝黑下失去了一层血色,因而看起来不似武将,而更像是一尊陶俑。 但那尊陶俑今天突然短暂地活过来了。 主公的脸颊透着兴奋的红润,他的声音里也带着抑制不住的冲动——他需要一场决战!但他缺兵缺粮,他的士兵被稀薄的粥汤困扰了很久,他现在终于可以让他们饱餐一顿,然后拿起长戈! 郭嘉用余光轻轻地扫了一眼荀攸。 那是个很敏锐的人,虽然荀攸有一点藏拙的稳重性情,不常将这种敏锐表露出来,但今天却异常的迟钝了。 荀攸察觉到了他的目光,却毫无反应。 于是这位风流聪慧的谋士对着那张丝帛,思绪却不由自主地放空了一瞬。 他像是一个匆匆忙忙行走在田野上的旅人,那条路有些泥泞,让他必须低着头,小心翼翼地躲开每一个泥坑,分不出精力去抬头看一看前方。 已经有黑云渐渐地聚拢过来了,郭嘉望了一眼外面,风卷着地上的落叶,士兵匆匆跑过。 但照亮云层的第一道惊雷何时落下呢? “夏侯将军!”有亲兵匆匆忙忙地跑进来,“夏侯将军已至!” 在他跑进帐的一瞬间,昏沉的天地忽然被闪电短暂地照亮了! 雨来得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