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晚上想要请客时,是有可能花点粮食来买的; 第三等的东西会送去商贾处,他们一定会压价,甚至还可能在付账的问题上玩点小把戏,但总归也会将这些血淋淋的东西换成掺了或多或少稗子的粮食; 那些最差的,算不上猎物,因此也卖不出去的东西才会最终出现在孩子们的面前,它们可能是尺寸可怜的小鱼,可能是一些会哇哇哭的怪鱼,可能是长了四只脚,贴着地面快速爬行的东西,甚至可能是某些猎物的猎物,比如被大型动物吃剩了一半的东西……但穷苦人总是不挑的。 只要将一锅热水烧开,将切碎的肉类扔进去,再将洗好切碎的野菜也扔进去……如果熊孩子没有那么坑,而是能再贡献出几条泥鳅,那就更好了呀! 他们就是这样围着热气腾腾的汤锅,等待着,期望着,直到每人分得一大碗,再加一小块掺杂了大量麸子的麦饼,津津有味地吃起来。 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是在棚子外面吃的,那个简陋的炉灶一般会安置在外面,这样棚子里能留出充足的地方来睡觉。 但偶尔下起秋雨时,他们就得被迫回棚子里生火做饭,每当此时,他们总得小心翼翼,生怕火星迸出来,将辛辛苦苦建起来的棚子给点了。 等熄了火,刷了锅,将这些宝贵的家当都收好后,一家人也就可以进棚子里躺下了。 他们躺在破旧的席子上,头顶说不定还能看见一两点星光,一入夜,秋风就会卷着凉意从四面八方寻隙而进,因此他们虽然并排躺着,彼此之间挨得紧紧的,但还是不得不忍受着这种寒冷。 ——阿母啊,明日编好那张席子时,还是不要卖了,将棚顶这张旧席子换了吧。 男人这样悄悄嘀咕一句后,身旁的妇人立刻用手肘怼了他一下。 ——说得容易,你若是也像隔壁王阿豕那般,能捕大雁讨贵人的欢喜,咱们何至于要累得阿母日日织席,换几升粮米来吃! 男人很委屈,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他没办法辩解隔壁那户人家原本就是猎户出身,而他家祖上一直只会种地,他去为难水鸟,这对水鸟和他来说,都是一件很委屈的事。 棚子里的气氛有点低落,陷入了冷场。 老祖母终于决定打个圆场,劝儿媳几句时,小小的窝棚里忽然起了鼾声。 先是儿子打起了鼾,然后媳妇也在旁边打起了鼾。 最后是老祖母,她虽然还是很想絮叨几句,但也决定暂待来日。 大家都疲惫极了,短暂的抱怨之后,都短暂脱离了这辛苦的现实,进入了甜蜜的梦乡里。 整个村庄都是如此,每一户在入夜之后都既不见灯火,又不闻人声,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鼾声。 有黑影从水泽里悄悄出来了。 借着这点月光,屏气凝神,猫着腰,缩着背,一步一步接近那破败的村庄。 他们的眼睛里带着幽幽的磷火,泛着阴森的光,因此离远了看,只觉得那并非活物,而是沼泽泥潭深处慢慢爬出来的鬼物。 但离近了听一听,又能听到他们渐渐变得急促,无法掩盖的呼吸声。 这样一座富庶的村庄就在眼前,不能怪他们这样贪婪,这样饥渴。 那村庄里的人吃的不是野草,不是泥土,更不是他们的幼子,而是粮食! 他们在白日里派人远远地去看过,竟然还有稚童在村子周围跑来跑去! 骨肉那样细软的稚童,竟然能走在太阳下,而不担心被人劫了去! 当他们悄悄地临近村庄,二百步,一百步,村口那棵被火烧过,又生了新芽的大树逐渐变得清晰可见时,那些黑影的身躯忽然僵直住了。 有人在村庄外点着火把走过。 他们与村子里那些衣衫褴褛的黔首截然不同,这些点了火把的人穿着也许打了补丁,但仍然显得十分整齐的服装,并且在月影洒下时,长长的影子就能看出宽阔得几乎带有杀气的肩膀。 他们的腰间甚至还配了长刀。 这里距离陆廉的营寨有数里的距离,并不算很近。 因此那些黑影盯上这处村庄时,是没想过会见到巡夜的青州军的。 他们在营外巡夜也就罢了,为什么会来这里巡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