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白咬了咬牙,“三将军,我有神弩手,亦可襄助孟高公!” 时间其实只有片刻,但在这个小小的县府里,四个人好像经历了一整个大汉从高祖到当今天子的变迁一般。 三将军忽然一乐,“既然这样,宣高先行撤去南岸便是!” 云梯车还在缓缓靠近。 它那样的庞然大物,离得越近,车轮碾过泥土所发出的隆隆声就越清晰,越响亮,仿佛碾过的不是这片土地,而是芸芸众生。 臧霸的泰山军先自南门离开,他们跑得很快,几乎没有带什么辎重。 冀州军跟在云梯车的身边,催促着民夫继续向前。 剩下三支兵马中的伤员也被板车载着着,从南门拉出去了。 有人奋力地想从车上爬下来,眼睛赤红地看着同袍沉默的背影。 流水并不急,但渡河的士兵溅起了无数水花。 战鼓跟在云梯车的后面,鼓手的额头沁出了汗珠,鼓槌重重地砸下! 像是砸在守军的心上! 士兵们已经跟着云梯车过来了,他们依附着它,保护着它,跟随着它,他们的目光那样冰冷,燃烧起了冰冷的火光! 张飞骑着马,拎着马槊,沉着一张脸守在城门的后面。 泰山军和伤兵都走尽了,轮到健妇营和张超的小沛军开始走。 他的身后渐渐起了尘埃,有许多来不及带走的牲口尾巴上被捆了些柴草,扫起了冲天的尘埃。 “传令弓兵弩手!”荀谌厉声道,“今日不将箭矢用完,便不许回营!” 那些强壮的弓·弩手得了令,立刻来到了前排,将箭矢对准天空! 乌压压如倾盆雨一般!片刻便将城头寥寥守军手上的藤牌扎成了刺猬! “咱们走不走!”他们躲在藤牌后面,向城下喊,“将军!他们都走尽了没有!” 张飞皱起了眉头。 能走的都走尽了,只剩他这数百亲兵了,现在该他们撒丫子跑了。 但感觉还是有点不对劲。 “再射一轮!” “再射一轮!” “再射一轮!” 荀谌身边的传令官高声道,“再射一轮!” “还有!”荀谌说道,“将战鼓敲得再响些!鼓手没吃饭吗!” 再响些! 河水潺潺。 一个时辰之后,那遮天蔽日的冀州旗帜,还是插在了范城的城头上。 几个人站在黄河南岸,脸色都不怎么好。 除了有少许士兵因为渡河而着凉感冒,还有几个士兵跑得有点慌张,扭伤了脚之外,他们将全部兵马都带出来了,没有损失一兵一卒。 ……但他们舍弃了一些辎重,这也是确确实实的事。 粮食是尽量能运的都运走了,但那些笨重的东西,比如一些钱帛,比如一些牲口,比如某个小兵心心念念的连枝宫灯,都落在了范城里,来不及带出。 那个小兵哭得很厉害,尤其她旁边是头上顶着一头牛的智者,惨烈对比之下,哭得就更厉害了。 “就万万没想到,”臧霸咬着牙,望着河对岸,“荀家小儿,竟比我还——” 另外三个人凉凉地看了他一眼。 荀谌是坐着轺车进的范城。 没用云梯车,没用冲车,没用先登的士兵,用了一些箭,还让两个击鼓的士兵累倒了,抬下去抱着犒赏吃小灶了。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损失。 在冀州军的欢呼声中,这位主将挺了挺胸,露出了一个灿烂微笑。 “工官何在?” 身侧的副将愣了一下,“将军要工官前来吗?” “不必,”荀谌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没变,“将我今早写的那封信,还有受许子远之令,督建云梯的那几名工官,一起送去主公那里便是。” 第471章 有士兵弯下腰,眯着眼,仔仔细细地去看那盏连枝宫灯。 “这么金贵?” 那不是宫里带出来的宫灯,上面没有错金银,也没有精雕细琢的手艺,在这种奢侈品中很平凡。 但它被人用细布一点点地缠了起来,每一个枝条都用布缠了起来,灯盏也擦得干干净净,将布条卸下后,整座连枝灯泛着黄铜最纯正温和的光亮。 于是士兵们无师自通了,“朝廷曾巡幸范城,说不定是天子曾用过的!” 他们因此为了这座宫灯的归属吵了一架,直到队率走过来,用两匹布把它换走。 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