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活灵活现,张牙舞爪; 榻上妻子为他缝制的那床旧被不见了,那里铺着他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绸缎面的被子,绸缎像水一样,在灯火下流淌着清澈的光; 牵招环视一圈,又发现许多细枝末节之处。比如霉味不见了,角落里有一只小巧的香炉;那盏平平无奇的豆灯不见了,一只展翅欲飞的铜质大鹏鸟的鸟喙上燃着明亮的火光。 “什么人进了我的帐篷?”他沉声问。 亲兵连忙凑上来,“将军不负主公所托,升迁在前,立功在后,军中那些偏将参军见了,岂有个不贺的道理呢?” 牵招转过头上下打量他这个从家里带出来的小兵,不意外地发现他也换了一身更加精细的戎服。 “这是你的主意?”他问。 小兵脸上的笑容僵了。 “我不问你他们是谁,”牵招冷冷地说,“将它们立刻送回去,还有,告诉那班人,在下为主公效力,不敢受他人之礼!” “……诺!” 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袁绍那庞大的军营里没掀起什么风浪。 袁绍听过之后,甚至还微笑着夸赞了牵招的清白正直。 有人也跟着夸赞,又恭贺主公得了这样一个品行勇武俱佳的良将,这岂不是主公慧眼识英雄的名例吗?主公真乃英主也! 帐中气氛一片融洽,只是有的人眼神冷极了。 第561章 冀州军的军营里是不会缺酒肉的,士兵们也很少去想源源不断的粮草是从哪里运来的,更不去想战争持续下去会怎么样。 持续下去,那河就要开了啊。 到时候黄河上布满了他们的船舶,粮草还可以更便捷地运到这里,他们离睢阳很近,先打下柘城,再占领睢阳,而后是下邳,再然后,他们就可以挥师南下了,怎么样? 士兵们其实不能理解挥师南下对他们而言有什么意义。 他们会有很大的一片土地,这不错,然后呢? 打了这么久的仗,黄河以南的土地太多了,人太少了,那些良田已经变为荒野,流民也成了白骨,他们已经不能像曹操攻取徐·州时那样,有富庶的城镇村庄给他们劫掠。 然而春耕就要到了啊。 家里的妇人只能一边背着小的,一边牵着大一点儿的,费力地在田野上挥舞着锄头,时不时停下来往南边看一眼,看看她的夫君,她的兄弟,还有整个村庄的男丁何时能够归来。 冀州人这样围在火边,悄悄地想,悄悄地说,悄悄地用脏兮兮的袖子抹抹眼睛,然后再喝一碗劣酒。 等到他们躺在冰冷的草席上时,这些热烘烘的酒精也许能令他们做一个好梦。 梦里总归有故乡那低矮的泥房,有光屁股的稚童,有衣衫褴褛,坐在门口一边编织草席,一边与邻家妇人聊天的阿母。 袁绍似乎也做了一个梦。 他自然是比士兵们生活得舒服许多的,比如他的帐篷厚实保暖,又不受烟熏之苦。这里很暖和,很清净,等酒宴散去,他躺在榻上,只能听到外面火把噼噼剥剥的爆裂声,以及更漏点点滴落的声音。 除此之外,前帐是有人的,偏帐里也是有人的,只隔着一层帘子,那些忠诚又恭敬的仆役就在他的身边,他都知道。 但他仍然感到痛苦之至。 夜越深,营中越静,这种痛苦就越鲜明。 这种痛苦像是自胸腔里迸发的,他只要躺在榻上,就会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,但坐起来后,又觉得头颅涨得快要裂开。 他是个很有毅力的人,可以强撑着躺在那里,一动不动,直到身体里那些痛苦的部分,比如脚趾,比如双腿,比如那些陈年旧伤一一退去,就好像这个人的灵魂终于短暂脱离了身体的束缚,于是他又获得了思考的能力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