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上阵杀敌就是另一回事了,大将军为什么突然征兵,别人不知道,他们这些日日在战场上收尸的人难道也不知道吗? 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啊! 什么坟场,什么大疫死绝了的村庄,什么被盗匪洗劫过后抛在路边的车队能有这个惨啊?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战争的想象,甚至有些民夫只打扫战场,都能突然生出些疯病来。 那些人在傍晚点着火把去收拾,然后在深夜里突然惊醒,大呼小叫,哭着喊着四面叩首,像是见到了许多旁人见不到的东西一样。 但那些跟着一路到这里的流民,以及兖豫的民夫就立刻排起了长队,并且在军官一个个筛选他们之前,偷偷往衣服里塞些土坷垃,想让身体看起来更健壮,又用力拍打自己的面颊,让自己的面色更加红润。 但这一招不怎么见效,尤其是瞒不住那些竞争者,只要第一个被淘汰下来的民夫因为嫉恨而大声举报,后面的民夫一律都得抖抖衣服,将那幅并不健壮的身板显露出来。 但民夫们总还有一碗饭吃,神态与身体素质都比流民还好些,而流民是最有热情,也最麻烦的一群人。 他们瘦骨嶙峋,甚至连稚童也未必打得过,却也会死乞白赖地要求从军。一旦被拒绝后,流民还会不死心地哀求。 “小人最是忠心的,校尉!” “小人不怕上阵杀敌!只要有饭吃!只要有饭吃!” “小人绝不逃跑!校尉啊,小人的妻女就在营外,还指望小人给他们赚口吃食啊!” 小军官皱皱眉,“那营中发你的饭食,你是自己吃了呢,还是要拿出去接济你的妻儿呢?” 那一张张愁苦的脸就显得更加愁苦了。 “况且,”军官很是傲慢地上下打量他们,“你们真愿意为大将军而死吗?” “若我死了,”那个汉子很执著地问他,“会给我的妻儿一笔米粮,让她们活过这个冬天吗?” 考虑到新兵不会放在前军,也不会用来殿后,而是会放在中军靠后的位置保护起来,“死亡”对他们而言,似乎还是很遥远的事。 但那一天来的实在是猝不及防。 在第十一天上,袁绍发动了一场气势磅礴的总攻。 当清晨两军还没有完全走到对方视野里,没有先按小营,后按大营的规矩排出军阵,更没有浩瀚如海一般形成进攻阵型时,那个机警的,曾经骂过荀谌使者的守城军官就意识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。 袁绍军除了马步兵之外,还带出了几十辆马车。 马车上装了十分庞大的东西,不然他也不会离这么远还能看得分明。 那一匹匹骡马被马车上的物资比成了米粒大小的蚂蚁,艰难地向前蠕动。 这就奇怪了。 之前袁绍军往阵前运送的多半是些金帛财物,用布遮上,人家有钱压在后面,打完仗回来的精兵伸手进去,手有多大,就抓多少铜钱,其中甚至还有些金珠宝玉之类的东西,谁摸到了就权当一个好彩头。 据说这个主意也是袁绍身边那个叫荀谌的谋士出的,俘虏们说出来,颇令刘备这边的士兵羡慕嫉妒恨。 但这些马车明显不是装的银钱,小军官想,这是个很蹊跷的事,必须报之大将军。 陆悬鱼骑在马上,跟随前军缓缓列阵时,这个小军官就跑过来了。 他穿着一件很破旧的戎服,对他这个八尺大汉来说不太合身,因此肌肉块就一块块地更加分明,跑到马下时,既没有自报身份,也没有同她行礼,但跑了这一路说话的气息居然还很稳!张嘴就开始嚷嚷! “大将军,大将军你且等会儿排兵布阵——” 司马懿一皱眉,“无礼。” 那张跑得红红的国字脸就有点惶恐。 她摆摆手,“你是谁?任何职?有事报我?” 国字脸终于冷静下来了。 “下吏魏延,是北城门的屯长!” 五什为队,二队为屯,也就是说这是个统领百名守城士兵的军官。 考虑到北城门是直面袁绍的,她觉得这人虽然粗鲁了点,但肯定还是挺靠谱的。 ……而且不知道为什么,“魏延”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熟。 国字脸魏延还在继续汇报,“袁绍军今日拉了许多马车出来!” “有异?” 他伸开双臂,比比划划,“平时那车是辎车,今日——这么大!以布盖着,看不清里面是什么!” 有目光纷纷看向她。 “我知道了,”她笑道,“多谢你。” 魏延立刻更精神了,“不必谢!大将军,你太客气了!” ……司马懿猛地咳了一声。 有围在大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