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箩陪着陈皇后回到池畔,一路走回庆熹宫,刚站在昭阳殿门口,便见太液池放起了烟火,她们站在丹陛上,恰好能看到一点亮光。这时陈皇后反而不急着进殿了,立在门口眺望,眼里流淌着浓浓的怅惘。 魏箩出声唤道:“母后,您不是身体不舒服吗?外头风大,吹久了容易着凉。” 陈皇后恍然回神,踅身朝她笑了笑,坦然大方:“谁说我身体不舒服?我好得很呢。” 魏箩眨眨眼。不是她自己说的吗? 陈皇后倒是不介意跟魏箩说实话,信步走入昭阳殿,一边走一边实话实说道:“我那是骗皇上的,不那么说,我怎么能这么早回来?”她坐在铁力木滕面罗汉床上,把魏箩叫到跟前道:“阿箩,你是本宫的儿媳妇儿,本宫把你当成自己人,才告诉你这些的。” 魏箩坐到她对面,想了想问道:“母后不喜欢参加家宴么?” “每年都那样,除了吃饭便是行酒令,没什么新意。”陈皇后命人端茶上水,兴许是渴了,端起粉彩灵芝水仙花纹茶杯将里头的茉莉蜜露一饮而尽。喝完一顿,喟然叹息道:“其实也不是不喜欢,只是今年瞧着宁妃的模样,格外不舒服。再坐下去我兴许会在孩子们面前失态,这才想着提前回来。” 魏箩也尝了一口茉莉蜜露,清爽可口,甜而不腻。她道:“母后为何不喜宁贵妃?” 说完这句话,又觉得自己问得有些愚蠢。哪个女人会喜欢抢自己丈夫的人? 可是陈皇后接下来的一番话,却让她愕然一惊。 陈皇后道:“前阵子李家出事时,高阳长公主求到本宫这里,告诉了我一件事。”她停了停,眼里满是愧疚,“你猜琉璃为何从小便体弱多病?” 魏箩捧着粉彩茶杯,慢吞吞地问道:“与宁贵妃有关?” 陈皇后道:“当年琉璃一岁时,被人下了毒,险些救不回来,太医救了三天三夜,才保住她的性命。彼时查出下毒之人是淑妃,陛下下令将淑妃处死了。只是淑妃死得太蹊跷,本宫一直心存疑窦。直到前几日本宫才证实,确是宁妃所为。” 魏箩问道:“既然如此,母后为何不告诉陛下?请陛下做主?” 陈皇后笑了笑道:“说了又如何,我不指望他为我出头,只求琉璃和长生能安安顺顺地过一生,旁的再无所求。”况且,她不是没说过,只是皇帝不相信,一心要护着宁贵妃罢了。她早已对崇贞皇帝不再抱任何希望。 魏箩惊讶不已,原来这才是帝后二人的症结所在。陈皇后的心死了,而崇贞皇帝还不知她为何如此,难怪无论皇帝做什么,她都始终无动于衷。 陈皇后又道:“只要长生日后有出息,本宫何愁治不住宁贵妃。” 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对,赵玠是嫡子,皇位理应是他的。可是魏箩不禁想起上一世,为何皇帝把皇位传给了赵璋?而赵玠甘愿做一个摄政王?她又仔细想了想,好像那段时间赵琉璃和陈皇后相继离世,赵玠原本就冷漠的性子变得更加暴虐了,京城里几乎人人提起他都要打哆嗦。赵璋虽是皇帝,但他却掌控了朝中大局,将所有权利揽在手中,甚至早朝时在赵璋身边另外设了一把椅子,形成第一个“二圣临政”的局面。坊间早有传言,说赵璋这皇位坐不了多久,还是会还给赵玠的。 后来,赵玠究竟有没有拿回自己的东西,魏箩便不得而知,因为她已经死了。 这辈子究竟是会重蹈覆辙,还是赵玠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? 依照目前的情形看,赵璋已经失了势,构不成威胁。除非崇贞皇帝脑子坏了,非要立赵璋为太子。只是如此一来,朝堂的言官一人一口唾沫,都能把他淹死了。 魏箩忽然想起一件事,问道:“听说母后最近在为琉璃挑选夫婿?” 说起这个,陈皇后的脸色才和缓一些,叹气道:“我相中的,琉璃都瞧不上。” 魏箩抿唇一笑,赵琉璃心里有了意中人,自然瞧不上别人。她劝道:“此事母后无需着急,琉璃身份尊贵,自是不能随随便便就嫁了。何况母后舍得她吗?” 陈皇后自然是舍不得的,可是舍不得又能如何呢?总不能一辈子不让女儿出嫁吧。 魏箩道:“琉璃方才同我说了,她舍不得您,想留在您身边多陪伴您两年……只是怕您生气,这才不敢跟您说,让我代她转告的。” 陈皇后登时又气又无奈道:“这孩子……有什么不敢说的,我还能吃了她不成?” 魏箩笑笑,不语。 魏箩陪着陈皇后说了许多话,这还是两人成为婆媳以后第一次促膝长谈,倒是聊得很畅快,无所不谈。不知不觉过去一个时辰,听说胜雪楼的家宴早已散了。赵玠来到昭阳殿时,见他的小妻子坐在朱漆嵌螺钿炕桌后面,一边喝粥一边吃蜜汁腌萝卜。 赵玠上前,坐到榻上长臂一伸,将她搂进怀里,“母后呢?” 魏箩的粥差点洒出来,她抱怨道:“大哥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?母后去睡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