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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节


,她做了一个遗忘许久的梦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恍惚间,她又回到了前世,回到了那栋山间小屋。

    浓荫茂密,溪流环绕,鸟鸣虫吟声此起彼伏。小屋就建在两棵大树之后。那本是猎人废弃的屋子,有一明一暗两间,年久失修,好在房子还算牢固,里面的床和桌椅修一修也还能用。

    她和含霜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屋子打扫干净,将唯一的床让给了受伤的少年。

    含霜手巧,又用藤条编了两张吊床供她们休息,而她则忙前忙后,请大夫,熬药,亲自照料奄奄一息的少年。

    少年一天天好转,却沉默寡言,气质冷峻。纵是两人日日相处,也很少和她说话。她也不在意,她救人,原就只是顺从自己的心意,每天看着对方俊逸的容颜便已觉得赏心悦目。

    银钱日渐减少,她心中发愁,犹豫许久,将母亲留给她的一支赤金攒珠芙蓉簪典当了,换来几人的口粮和少年的伤药。

    回来时却发现对方不见了。她正当着急,却见他颀长的身影在山林间出现,手中拎着几只野兔雉鸡。

    她气急,从来好脾气的人,第一次出口责怪他。伤还没好,就去打猎,他是想让伤口崩裂,让这几天的汤药费白用了吗?

    他黑眸沉静,安静地听她数落,等她骂累了,情绪平息下来,才道:“别怕,我心里有数。”声音中仿佛有一种力量,低沉而坚定,叫人不由自主便要信任他。

    可,她怎能不怕?她孤身上京投亲,盘缠将尽,前途难测,当初救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。前几日他一直在生死间徘徊,她衣不解带,通宵服侍,好不容易救回的人,若有万一,岂不是全做了无用功?

    他究竟知不知道,他这么不知死活有多过分!她不求他的回报,不问他的来历,连自己的姓名都不打算告诉他,只求他快点好起来,这个要求难道过分吗?

    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,豆大的泪珠越掉越多。第一次,她失去控制,在他面前毫无形象地大哭起来。

    少年拎着猎物不知所措,忽地福至心灵,将手中的猎物扔掉,笨拙地将伤心欲绝的她轻轻拢入怀中,无措地拍着她。可除了翻来覆去的“别哭了”,“对不起”,什么别的词也不会说。

    她气得用力推他,试图挣脱他,他无计可施,又不擅长说话,解释的话说得结结巴巴的。

    他只是看出她的艰难,想帮她分担一些罢了。他的衣服饰物,都非凡物,若要典当变卖,只怕要为她惹来麻烦。能做的,只有这个。

    她不是不通情理的人,接受了他的解释,可也与他约定:养伤期间,他再不能这样自说自话,无论做什么,都要得到她的同意。

    他显然不惯受人制约,显得为难。却在她的眼圈再一次变红时,丢盔弃甲,全盘答应。

    自那日后,两人中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隔阂消失了。他依旧沉默寡言,却对她如承诺般异常顺从,往往她一个眼神,一个动作,他便知道她的意思,做得妥妥帖帖。

    她那时是真的有点喜欢他了。

    直到那一日,他将剑架在了她的颈项间,剑锋锐利,寒凉彻骨,毫不掩饰的杀意将少女的一缕绮思彻底斩断。

    轻城猛地惊醒,摸到了眼角的泪。

    她并不是个喜欢纠缠过去的人,度过最初一段夜夜噩梦,心塞难忍的日子,她其实已经许久没有梦见过他了。今日乍然重逢,勾起往事,曾经的煎熬仿佛已隔了一层雾,不再刻骨铭心。

    可到底是她第一次差点喜欢上的人,她曾经为他那样伤心过,终究做不到风过了无痕。

    天色是浓墨般的黑,外面隐约传来更漏声。她翻了个身,脸贴上冰凉的青花瓷枕,情绪终于一点点从梦中的喜怒哀乐中抽离。

    恍若隔世,恍若隔世,他和她却已当真隔了一世,无法回首。姜轻城已死,前世的这一段离奇际遇,恨也罢,怨也罢,也该随风而逝。

    她又翻了个身,这次动静有些大,睡在外面榻上守夜的画眉迷迷糊糊地问:“公主,可是要喝水?”

    她闷闷地说了声“不用”,仰面向天,再无睡意。

    画眉的呼吸均匀起来,再次沉沉入睡。她小心地翻身坐起,穿上绣鞋,随手抓起一件绿地缠枝莲纹的杭绸褙子披上。

    外面起了风,将夏日的闷热吹散稍许,摇曳的树枝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,弯弯的月牙在沉沉黑云中调皮地钻进钻出。

    万籁俱寂。

M.IYIguO.nE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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