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,知道太后已是看到他的举止了,便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答:“是……正要走的,因无意见到王嫂像是身体不适,便又多问了两句。” “哦?”太后冰冷的目光这才又转到阿慈身上,问她,“端王妃哪里不对付?可要叫太医来看过了再走?” 阿慈忙起身,向太后拜了一拜,只道:“妾身谢过娘娘,只是不胜酒力而已,并无大碍的,四王爷正在问,妾身也才要禀明……” “哦,”太后不辨喜怒的话音又平静道,“既然无碍便好,倒是老四,难得见你这样关心人……” 高羡低下头,勉强应着是。 太后这才又行前一步,喊阿慈:“行了,起来罢。我折回来,也就是想看看你走了没有,原有几句话想问你的……” 阿慈原本听她让起,稍稍安了点心,不意却又听到她尾巴上的那句话,立时心又攥紧了。 她弱弱地问:“是,太后娘娘想问什么?” 太后顿了顿,望了她片刻,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问,可片刻以后,她却又微微叹了一声,只道:“也没什么打紧的,就是你送的那串念珠,因我原本已有一串了,便想来问问清楚,怕相冲了,对佛祖不敬的。” 她话音落,阿慈方才看到她的手里还捏着另一串念珠。先时一直未曾见到,想来她应是在席上收起了,这会子席散以后才又取了出来。 阿慈便一五一十地将她送的那串凤眼菩提念珠说了说,太后也一直认真听着。 左右一时没了旁的声响,阿慈一面说着,心中终于才感到今日这一关像是就此过去了,渐渐重新放下心来。 在场的人亦都听着她说话,也毕恭毕敬的。然而这当中却唯独有一人,在阿慈渐而安心的时候,面色却逐渐逐渐地,变得愈发难看。 高羡的两道目光,一直就落在太后手里的那串念珠上,再没有离开过。 太后走得近了,就站在他二人跟前,以至于高羡可以清楚地瞧见她手中还在转动的念珠,当中那颗玉隔珠上,清晰地刻着一个“慧”字。 这个“慧”字,不是太后的小字,亦与先帝无关,甚至同她日日诵的佛也没有半点联系,却倒是和一个人息息相关。 太后在听过阿慈的说讲后,又嘱托了几声便让他们走了,回去的路上,高羡坐在马车里,便一直想起这个人来。 他上一回见到他,还是与阿慈一起。 在大昭寺的后山上,那位独扫山径雪的僧人——觉悔师父。 高羡在他前世还是端王爷时,因太后信奉佛法,常常往大昭寺做法事,是故他每得空,也会往大昭寺中一并念上几日的经。但有一回,他因午后贪睡了些以致夜深难以入眠,便上大昭寺的后山散步,却无意间竟撞见自己的母亲亦在山上。 而那一晚同她在一起的那位僧人,彼时的他躲在树后偷听了许久,才知竟是大昭寺中的觉悔师父。 那一晚他二人间的谈话,至今想来还十分清楚。高羡听出了太后与觉悔年轻时曾有过一段情,甚至在多年以后仍还念念不忘,而觉悔——高羡后来曾借故入过觉悔的禅房,在他房中壁上见到了他年少时的字画,落款原是“觉慧”二字。 正是如今太后总是贴身持的那串念珠,上头那个“慧”字的由来。 高羡想到此处,身倚车厢,忽而揉了揉发皱的眉心,沉沉叹了一声。 觉悔应是觉悔了,那一晚他的所见所闻,觉悔所言分明已是摒弃了红尘的,可他的母亲……他的母亲却不尽然。她许是对旧日情由难以忘怀,抑或是不甘,即便已嫁了他的父亲,却仍还在心中给这位旧情郎留了一席之地,且她仿佛是陷在了那里头,甚至于在他父亲身故以后,又念起这位旧时所爱来。 高羡彼时撞见这样的事情,不可谓是不难堪的。 他的心中有说不清的憋屈说不清的愤懑,但他别无选择,莫说母亲已成了太后,便是他父亲还在时,他也无能为力,于是最终也只有忍气吞声。 往后也唯有学着不去想他而已。 直至那一回雪夜,他与阿慈在大昭寺的后山上遇见觉悔,高羡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,却不想今日见到太后手中的那串念珠,仍还是克制不住地感到心头难受。 为母亲的不轨而感到难受。 他想着,又无奈又无力地发出一声长长叹息。 ……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