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约这些齐人兵士亲眼目睹同胞残死,心情便如同如今的她一般,痛心于自己的无能为力吧。待到寻得机会,便要辽人血债血偿。但漠北草原上的死于齐兵手下的牧民百姓也许终其一生都不会明白,自己的死亡与遥远的燕云十六州齐国普通百姓有什么必然的联系。 她做不到视若无睹,却又救不了这些小部落的百姓,许多时候只能眼睁睁的瞧着这些普通百姓在自己面前倒下,睁着眼睛死不瞑目,孩子蹲守在大人的尸体旁恐惧的大哭,被齐人毫不犹豫的挥刀砍下…… 人的生命何其脆弱,一个瞬间身首分离,便离开了这个世界。 无分老幼,不分男女。在死亡面前,一切的外在身份都是假的。包括她在草原上高贵无匹的皇后的身份,全是假的。 萧玉音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,白天被捆绑着塞了嘴坐在马背上颠簸,晚上睁眼看着草原上的天空由明转暗,彩霞满天被黑暗吞被,再由漫长的黑夜一点点透出光来,最后是太阳将整个草原整个世界都染上瑰丽的光辉,白日的杀戮仿佛只是一个不醒的噩梦,冗长而重复,奔跑、掠夺、杀戮……漫无边际,只有黑沉沉的夜才是安宁的,真实的世界。 赵六悄悄的观察了她许久,最后与夏景行商量:“辽后不会是被吓傻了吧?怎么最近吃也吃不下,当初也是个丰腴妇人,如今都快瘦成一把柴了。最开始还会啰嗦两句,劝咱们不要杀老人孩子,最近却整日都不说一句话,精神恍惚,她不会死在草原上吧?” 夏景行在他背上戳了一指,见他全无反应,便知道他这是背上的伤好了,又开始闲操心了。当初离开乌丸山,赵六烧的就跟块火炭一般,险些以为他活不下去了。没想到这家伙捱过了一夜又一夜,虽然原本就瘦的身体又掉了一层肉,但总算是又开始活蹦乱跳了。其后还带着他们在草原上四处游荡,好多次绕过辽人的搜捕,有惊无险的在他国做着流寇的勾当,且有越做越熟手的趋势。 “能做到辽后的位子,你觉得她会想不开活不下去吗?” 赵六想想自己得到的辽后个人信息,据说这也是位凶悍坚强的女人,觉得自己纯属想多了。也许人家就是安逸日子过惯了,突然之间被他们掳了来,过不惯这种马背上颠簸的日子吧。 “她大约是对本国百姓落到咱们大齐百姓一样的下场,被咱们如剖瓜切菜一般的砍杀,有些接受不了现实吧。没事儿,等再过两三个月大概就麻木了。” 赵六嘿嘿一乐:“反正咱们如果活不下去,也有个辽国皇后陪葬,也算不亏了。” 夏景行淡然一笑:“死不了的!咱们以前苦守在关内,辽人大兵压境,只知应敌。我如今瞧着这漠北草原上倒可放开与辽人大战。” 他们一路走来,将漠北与漠南草原山形地貌都摸了个透,二人时不时议论这些地方如何用兵,才能有效扼制南侵。 萧玉音起先只注意到了他们的杀戮,到了漠南之后,听得这二人在互相印证一路之上走过的草原山形地貌,夏景行随手拿个枯树,将山川河流随手画来,全无差错,始觉骇然心惊。 数百年间,汉人与辽人之间的战争多是辽人攻击,而汉人据关而守,改朝换代都从未改变过这种打法。 燕云十六州战线极长,齐人这才出动了两三千人,就闹的草原上鸡犬不宁,若是出动两三万人呢? 萧玉音不敢想。 她不敢再想下去,夏景行却毫不避讳她,特意当着她的面儿与赵六讨论:“六哥,你说咱们大齐还有关口天险可守,就算是辽人攻城掠地,也是一座城池连着一座城池,辽人就算攻占也得费一番功夫。可辽人部落全是毡帐,聚群而居,逐水草而迁徙,也就上京国都还有个城池,其余部落我瞧着倒极为好攻,烧杀抢掠,倒比攻城掠地来的容易的多。以往辽人不是喜欢打秋草嘛,以后咱们也往辽人地盘上打秋草,怎么样?!” 萧玉音瞬间面色惨白,她见多了各部落的混战厮杀,以及齐人屠刀下的辽国普通牧民,若是这齐人将领以后真用此招深入草原,果如他所说,辽国并无天险城池可守,那当真令人防不胜防。以后恐怕战局就会颠倒,并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