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夜里,危楼高百尺的塔顶也能感觉到裹挟着花香的空气在流动,和着淡淡的佛香,再俯瞰万家灯火繁华的金陵城,不禁有身在仙境天宫之感。 在塔顶栏杆处负手俯瞰金陵夜景的高大男子转身过来。“核桃?”沈今竹先是一愣,而后笑道:“接太子的仪仗两日之内肯定到金陵城,你是奉命先来保护太子的吧。” 曹核已经是京城的锦衣卫指挥使了,夺门之变的大功臣、皇上小舅子兼心腹,曹大人现在比他亲爹以前还要威风。曹核软禁自个亲爹,举兵攻城救出南宫的景隆帝,已经成了“自古忠孝不得两全”的典型代表,毁誉参半。说他好的赞扬大义灭亲,何况人家也没真灭,保住了父亲的性命,提前丢官养老罢了;也有指责他不孝,给亲爹下药,对父亲尚且不尊不孝,以后定是乱臣贼子云云。 曹核并不在乎这些好的坏的言论,锦衣卫这个职业本就充满了各种争议,他从小就耳濡目染,早就习惯了,他唯一在乎的,却—— 曹核嘲讽一笑,问道:“看见我很失望?那你以为我是谁?”言罢,又有些后悔,他来到金陵第一件不是去北城鸡鸣山保护太子,而跑到南城大报恩寺来见差点就洞房花烛夜的前前未婚妻,并不是想一见面就吵架,可是看见沈今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失望,他心头就升起了一阵无名火——为何把沈今竹叫做“前前未婚妻”?因为去年他为了麻痹父母和安泰帝,假装答应了他们安排的婚事,原本定下四月成亲的,夺门之变后,女子的父亲如梦初醒,赶紧告老还乡退隐,并以小女身体不适为名,主动找曹核退了婚事,成为前任未婚妻。由此曹核先后有两段无果的婚事。 面对前任未婚夫咄咄逼人的眼神,嘴里“徐枫”那两个字沈今竹实在说不出口,曹核职业的敏感让他立刻抓住了某些潜台词,他快步走近,抓着沈今竹的手,直视她的眼睛,连连追问道:“徐枫还没有死是不是?你已经找到他了?或者他已经找到你了?你们有没有——” 曹核一滞,自尊心不容许他继续说下去。沈今竹矢口否认,说道:“他已经消失三年多了,你提他做什么。” 曹核冷哼一声,说道:“他若真死了,你看见我时为什么会失望?你第一次来九层琉璃塔,就是和他在一起。你和他见过面,至少知道他还活着,所以看见我才会失望。” 沈今竹狐疑的看着曹核,这么*的事情他都知晓?曹核一笑,说道:“我如今是指挥使了,很少有事情能瞒得到我,你还是招认吧,徐枫活着,他在那里?反正我迟早都会知道的,你最好不要让我从别人嘴里知晓此事,否则——” “否则怎样?”沈今竹反问道,真是受够了曹核一副“抓奸在床”的表情,她上前迈了一步,逼问道:“是杀了他,还是以前那样囚禁我,把我关在悬崖的小屋里,上天入地都无门?你都当上锦衣卫指挥使了,还要做这么幼稚的事情?” 曹核并没有被激怒,反而轻松的笑道:“杀了他?我能杀掉一个死人么?呵呵,他果然还活着。” 这两年曹核还是有长进的,难怪骗过了那么多人,把景隆帝从南宫救出来了。沈今竹知道此时位高权重的曹核查出徐枫下落是早晚的事情,她深深一叹,说道:“我没骗你,世上早已没有徐枫,只有海盗郑途,即使他站在你眼前,你也瞧不出他和以前掷果盈车十八郎是同一人。” 海盗?!情敌蓦地身份突变,曹核心中的恨意和醋意突然就按下去了,最多的是好奇,“他既然活着,为什么不回来?如今帝王归位,凭他的功劳,加上徐家二房只是借袭,大房侄儿又年幼,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,承袭一等魏国公,镇守南直隶,回归瞻园,名利双全。” 沈今竹说道:“尔之蜜糖,彼之□□。多少人羡慕他的出身和姓氏,对他而言确是负累和枷锁。他用性命挣脱枷锁,还给了徐家一个世袭千户,重获新生,不会再回徐家了。他立志守护大海,与红毛番战船为敌,不破夷人终不还。” 沈今竹很理解徐枫的想法和决定,因为她的目标同样是星辰大海,无论遭遇什么,都无法阻止她实现理想的脚步。无论爱情还是婚姻,她都不愿意沦为任何人的附庸。她来到这个世界上,不是为了谈一场天荒地老的恋爱,或者嫁给某个人组建家庭,生儿育女繁衍后代,她觉得自己人生的价值应该远远不止这些。徐枫也是如此,他是爱着她的,他也和她一样坚持着自己的理想,也不会为爱而沦为沈今竹的附庸,默默的跟在她身后,充当某个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角色。 爱情和婚姻,都不是抹杀对方个性和理想的理由,男女皆是如此。人是进化了的智慧性动物,会慢慢脱离繁衍生殖本能的原始欲望,以追求更高层次的东西。只是可惜直到今天,人类世界依旧以牺牲人(主要是女人)的个性和理想,用逼婚、催生、嘲笑不婚丁克男女的行为来满足繁衍这种原始的欲望。人类应该追求的是灵魂契合的伴侣,有则勇敢追求,无则独善其身,而不是只为生殖而勉强结婚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