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此刻的沈妙,却站在沈宅罗凌的屋前。 罗潭的话又回响在耳边:“小表妹,你去劝劝凌哥哥吧,凌哥哥虽然嘴上不说,我们都知道他心中定是很难过的。虽然眼下看起来仍旧是高高兴兴的,却是有苦说不出。我们都嘴笨,不晓得怎么安慰他才好。小表妹你读过那么多书,又最懂得别人心里想什么,你若是去劝劝凌哥哥,凌哥哥应该会听你的话。之前在小春城的时候,你说什么,凌哥哥都会附和。这一次就当是罗家求你了。” 沈妙心中叹息一声,犹豫了一下,终于还是叩响了屋门。 “谁?”里头有人问。 “是我,凌表哥。” 默了一会儿,有人道:“进来吧。” 沈妙走了进去,她手里提着竹篮,一进屋,便将竹篮放在书桌上,书桌角有个青瓷的碗,碗底有些褐色的痕迹,当是方才罗凌喝过药的。 罗凌坐在桌前,桌上摆着一些书,应当是在看书。他面色稍稍有些苍白,手上缠着绷带,微笑着看着她,道:“表妹来了。” 作为罗家的长孙,罗凌在四个小辈中,从小就是最温和稳重的一个。似乎是真正的谦谦君子,和裴琅那种内心亦有自私凉薄的个性不同,罗凌是真正容易温暖他人的人。 罗凌得知沈妙安全回来后,自然也为沈妙高兴,对于自己的右手受伤却只字不提。吃饭说话的时候,亦还是宽厚温和,仿佛根本不曾经历过此事。他不说,众人也不敢主动提起,可罗凌表现的越是平静,就越让人不安。 罗潭才来求沈妙,希望能帮着劝劝罗凌。 “我给你带了些糕点。”沈妙笑道,一边从竹篮里将装着糕点的盘子拿了出来,道:“加了牛乳和蜂蜜,大约对你的伤势有些好处。” 她是第一个直接对罗凌说“伤势”的人。 罗凌微微一顿,随即微笑道:“可是我刚刚喝过药,现在不能吃,表妹放在这里吧,等一阵子我会尝尝表妹的手艺。” “是不能吃?”沈妙看着他,问:“还是吃不下?” 罗凌捧着书的动作一颤,随即抬起头来笑道:“什么意思?表妹不会因为我没有立刻吃糕点就生气了吧?” 沈妙在罗凌的对面坐了下来。 罗凌让她想起了一个人,婉瑜。 罗凌性子温厚宽容,吃了亏也不会太过计较,这和婉瑜几乎是一个模子映出来的。当初或许是因为知道沈妙不得傅修宜欢心,或许是了解宫中生活诸多艰辛,婉瑜即便是生为皇朝公主,亦是没有一点儿骄矜之气。后来楣夫人撺掇着傅修宜把婉瑜嫁给匈奴和亲,傅修宜以天下大义相要挟,沈妙痛不欲生,婉瑜反过来还安慰她道:“草原挺好的,我这辈子还没去过草原呢,若是遇到新奇的玩意儿,定会给母后写信,让母后也瞧瞧草原的美景。” 永远不提自己所受的苦,反而微笑着面对关心自己的人,这就是婉瑜,这也是罗凌。 沈妙道:“承认自己心里并不怎么痛快,也没有放下,觉得委屈,愤怒,生气,愤懑有这么难吗?” 罗凌一怔。 “凌表哥好像什么都不打算责怪。”沈妙道:“不打算责怪别人,就是打算自责了,是吗?” 罗凌盯着沈妙一会儿,突然苦笑一声:“表妹,你说话一定要这么直接吗?” “是表哥你太迂回婉转了。”沈妙道:“同你的感受一样,你不去责怪别人,便自责。同样,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提,是想我自责内疚一辈子,还是终生为此事不得安稳。” 罗凌一怔:“表妹……” “凌表哥,你以为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,大家机会觉得轻松,就会忽略你右手的伤势,就会一切皆大欢喜?不是的,你藏在心里,你自己不高兴不痛快,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