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关上门后,榻上的人却复又坐了起来。 她点起灯,翻箱倒柜的找出衣裳,并非是什么皇后的朝服,而是挑了一件月白色的素裙。她极爱这样简单清爽的颜色,只是成为皇后之后,再也不能穿这些样式,若是不精致隆重,便会“压不住”别的嫔妃。 她看上去大气沉稳,其实她也只是个不爱说话的,内敛的姑娘。 她穿着简单的衣裙,坐在镜子前,轻扫娥眉,淡抹胭脂,竟显得极为俏丽起来。 她又从抽屉里摸出纸笔,开始写信。罢了,将信装进信封。 最后,显德皇后从柜子的最下面,摸出了一个精致的玉匣子。那匣子上头都蒙上了淡淡的灰尘。 她从嫁给永乐帝一开始的时候,就知道永乐帝的病情。嫁给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世的男人,这需要很大的勇气。 可她是御长史府上最勇敢的小姐,最向往英雄,永乐帝大约算不得一个英雄,他玩弄权术,拉拢人心,并不光明磊落,可显德皇后却还是觉得,他大约还是她的英雄。 一开始是,最后也是。 那玉匣子里放着一个细长的小瓶,她将其拿出来,捏在掌心。 嫁给永乐帝的那一日,显德皇后为自己准备了这个药瓶。她对镜子里凤冠霞帔的自己说:晴祯,江湖人士豪杰利落,义字当头,敢爱敢恨,你虽身在官家,却向往江湖。 若有一日他不幸离去,碧落黄泉,你也要跟随。这是你的决定。 这么多年,每一年,显德皇后都要将那药瓶拿出来看看,又很庆幸,这药瓶最终没有被用。每一年,都是她从上天偷的,格外的欢愉时光。 如今,终于到了拿出来的时候。 她很胆小,胆小到在谢炽离开之后,没有勇气去过剩余的日子。 她亦很胆大,胆大到从一开始知道自己也许会有这样的结局,仍旧决然往矣。 “行止,我来见你了。”她轻声道,将那药瓶里的东西一饮而尽。 月亮渐渐从云层里又升出来,高高地挂在柳树枝头,仿佛在微笑着注视着世间的悲欢离合。 圆满的令人想要落泪。 …… 沈妙这一晚歇的很是不舒服,梦里总是格外嘈杂,想要听清楚究竟在嘈杂些什么,却又总是听不明白。 直到惊蛰将她唤醒,沈妙瞧着外头大亮的天光,才起身,一摸额上,竟是涔涔冷汗,心中倏尔划过一丝不安。 罗潭自外头跑了进来,她的眼圈红红的,瞧着沈妙,低声道:“皇后娘娘殁了!” 沈妙接过惊蛰手上的帕子就“啪”的一下掉在地上。 …… 短短不到一月的时间,永乐帝和显德皇后相继离世,天下大恸。 永乐帝离世,显德皇后以身相殉,令人动容。那些个往日在宫中斗得你死我活的嫔妃们,听闻消息,亦是纷纷赶来。显德皇后做皇后的时候,仁德宽厚,加上永乐帝待她也并不亲近,这些宠妃对显德皇后倒是没什么想法。知晓此事,甚至还有唏嘘感叹的。 显德皇后的父亲,自始至终都显得很平静,或许早就料到了显德皇后会做这个决定,虽然悲伤,却没有无法接受。 沈妙按照皇后墓葬的礼仪,将显德皇后与永乐帝合墓,一同送入皇陵。至此,一带明君贤后,只能永远留在大凉的史书上了。 接踵而来的,却是许多事情。 永乐帝去世,还有显德皇后,显德皇后去世,如今朝堂里做主的该是谁?虽然永乐帝留下传位诏书,但谢景行毕竟还未登基,说起来,如今叫沈妙为皇后可是不行的。但永乐帝也没有别的手足,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就是谢景行了。 没有一个朝堂是完全稳固的,尤其是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。 原先开始平定的朝堂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。总有一些不安分的朝臣,总是妄图做出点什么。他们有野心没胆子,却也不愿意错手放过这个机会。 沈妙问邓公公:“如今前朝吵得很厉害么?” 邓公公道:“正是。如今前朝正想推举一人,暂时监朝,待亲王殿下回陇邺,再作打算。” “放肆。”沈妙唇角一扯:“当真是想窃国者诸侯了!” 邓公公噤声。 不知道为何,他总觉得这个年纪轻轻的睿亲王妃,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,这种气质和原先的显德皇后十分相似,但又比显德皇后更加锋芒毕露一些。平日里看着温和好说话,对什么事也不会深究,一旦冷下脸,总觉得让人生畏。 和睿亲王谢渊的感觉十分肖似。 可是永乐帝走之前也嘱咐过邓公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