算诚心诚意做生意,哪些又如伺机而动的饿狼一般想将他们啃噬干净。 黄昏时分,一队形容狼狈的粟特商人正匆匆地赶路。他们似是甫逃脱追击,神色惊惧而警惕,不断地鞭打着骆驼,促使它们加快脚步。捆在骆驼身上的货物有些松散,时不时地掉落在地上,但他们却只是忙着捡起来塞回去,完全没有心思停下来整理。 就在这时候,远远的地平线附近,足足有二百余人的蒙面马贼吆喝着策马追过来。行商们大惊失色,忙不迭地催马逃跑。但偌大的草原一望无际,他们又能逃到何处去呢?好些粟特人脸上已经露出了绝望的表情,索性不再抵抗,任凭马贼将他们围了个结结实实。 当然,他们并不知道“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”的道理。当斥候瞧见又一群乌压压的马队之后,已经来不及将商队搜刮干净,赶紧备战或者撤退了。新来的一群人都以面具覆脸,身量矮小些的戴着鬼怪面具,身量高大的则戴着漆黑如墨的木面具。如今假扮马贼的铁勒部落人都兴起了覆面之风,自然无人知晓面具底下是什么样的脸孔。 “按理说,应该是先到先得。不过,你们赶过来也不容易,货物和粟特人都分你们一半!”显然,先来的那群蒙面铁勒人并不欲与这些强敌结仇。让出一半利益,同时也不必独自面对劫掠之事暴露的危险,依然很划算。 可惜,新来者却并不欲与他们多言,径自取弓射箭,下马挥斧。在连天箭雨的压制之下,反应迟了一步的蒙面铁勒人很快就倒下了好几十个。勃然大怒的铁勒人立即策马冲上前,意图杀出一条血路突围。然而挥舞着斧头的面具大汉们却精准地矮身横扫过去,一扫便是好几条马腿折断,连人带马皆重重地摔在地上,哀鸣四起。 平静的草原瞬间变成了血腥的战场。不知何时,粟特商人们悄悄地退了出去,迅速更换了衣冠。仍有余力者激动难耐地冲进了战场中拼杀,剩下的则远远地绕开,来到附近的矮草坡上。此处正有十余人勒马静立,遥遥望着厮杀呼喝的战场。 “慕容郎君着实辛苦了。”戴着狰狞面具的李遐玉放下弓箭,回首望过来,“阿兄说,这是最后一回请君入瓮,往后不必慕容郎君再当什么诱饵,就让铁勒部落自行寻仇拼杀去罢。咱们来到漠北也已有两三个月,正好归家休息一段时日。” “这段日子,少说也杀了两三千铁勒人罢。”慕容若道,“这般乱象频发,薛延陀可汗却并未注意到,可见他们确实大势已去。不,或许正因早便大势已去,这才想出了借势的法子罢?” “借势?”李遐玉噗嗤一声笑起来,“我原本也担忧薛延陀借和亲之事,以大唐之势力压漠北诸部。但后来便想透了,他们想借势,圣人也如他们所愿借给他们了——不过,借出的却是引火燎原之势。”没有借势的诚意与福分,借来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好势。这桩和亲,已然巧妙地成为了薛延陀覆灭的一局棋。圣人从来不曾想过能够收服薛延陀,而是期待像击败、打压、分裂突厥人那样,将威胁彻底除去。这些个游牧胡人若是不吃些教训,永远不会惧怕,更不会从心底顺服大唐,翻脸不认人是常事,逮着机会便会作乱。 “原来如此。”慕容若长长一叹,“先前还以为,国婚之事若成了,河西与西域的情势便会越发复杂。毕竟,薛延陀、突厥,都曾是吐谷浑之寇敌。吐蕃亦然,虽然如今算得上连襟,却没什么连襟的情分。”吐谷浑被大唐击败之后,分裂为东西两部。东部归降大唐,西部顺服吐蕃。而后东部之王娶了弘化公主,吐蕃王娶了文成公主,时常贸易往来,边境又依旧频繁冲突,关系确实十分复杂。 “利益当前,情分又价值几何?”李遐玉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。就连她亦明白,在如今的世道之下,国与国、族与族之间的分分合合,皆是应了太史公(司马迁)那句话——“天下熙熙,皆为利来;天下攘攘,皆为利往”。 “确实如此。”慕容若苦笑道,“如吐谷浑……能夹缝求存,已经很是不易了。幸而我并非从兄,不必顾虑太多,万事皆可随意。”他似是不打算再隐瞒自己的身份,隐约也透露出一二来,而后又似不经意地接道:“这回到底危险些,时间也紧,幸而李娘子的阿姊弟妹都不曾过来。” “可不是么?这些假马贼比真马贼还厉害些,若是他们当真跟过来了,我确实没有把握护住他们。”李遐玉接道,似是有些感叹。不过,忽而她话音又一转:“慕容郎君话里话外一直在打听我阿姊,先前却始终不敢与阿姊直说。难不成就不担心阿姊早已经订了亲,你白白费了一番工夫?” 慕容若怔了怔,笑道:“你们汉人家的小娘子,若是订了亲,还能出来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