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久的缘故,殿堂皆雕栏画栋,阶前开满了芍药,既有寺观的庄重,又颇带几分华美。 守候在寺门前的年幼比丘尼正在打扫,见有男檀越进来,禁不住悄悄瞧了几眼。旁边的年长比丘尼轻轻咳嗽一声,抬首向着谢琰双手合十行礼。谢琰亦合十回礼,目不斜视地往里而去。因李家常年在天心尼寺斋戒、做道场,施舍了不少香油钱的缘故,他已经来过尼寺多回。寺中的比丘尼早已认识他,若无女眷格外看重礼节须得回避,便不会询问阻拦。 柴氏最常住的精舍中植满了牡丹与芍药,此时各色花朵累累,景致正好,可惜却无人欣赏。谢琰走入月洞门内,一眼便瞧见守候在东厢房前的思娘与念娘。厢房的门紧闭,里头隐约传来低低的两句诵经声,令他的脚步略微停了停。 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,只恨不得能立刻疾走过去瞧一瞧心上人,谢琰却仍旧按捺住满心的思念,步伐一转,先去正房拜见柴氏。将姑臧夫人已至的消息相告之后,柴氏略作思索:“你安排得很妥当。能立刻见到你们,姑臧夫人才会欢喜,倒也不必拘泥什么安置妥当后再见面的礼节。不过,且别太过匆忙,自家中带些礼物过去才不会失礼。去罢,将元娘与二娘都带过去。” “是。”谢琰行礼告退,而后便飘然去见李遐玉。 两个贴身侍婢见他来了,才想通报,却被他制止了。推门入内,就见李遐玉正端坐在简陋的松木书案边,举笔抄写经书,一边抄写一边轻轻念诵。她微微俯着首,眼睫如羽扇般上下飘动着,遮住了那双动人的乌黑眸子。挺直而小巧的鼻下,柔嫩饱满的樱唇时不时浅启,教人实在是看得转不开眼去。 谢琰立在门边凝视着她,好半晌,才举步轻轻来到她身侧,垂眼看去。李遐玉仿佛并未发觉他的到来,心无旁骛地继续抄写,提笔蘸墨,经折上的字皆是极为漂亮的飞白书,足可拿出去当作法帖。而她身畔另一侧已经堆满了经折,也不知每日都抄写了多久,却让他不由得有些心疼起来。 于是,谢琰不声不响地在她身旁坐下,亦从笔山上选了一支狼毫,举笔点墨抄经。他用的是力透纸背、锋芒毕露的行书,速度极快。两人就这样坐在一处,同时笔走龙蛇,虽然静默无声,瞧上去却分外和谐相称,犹如神仙眷侣一般。 念娘与思娘对视一眼,勉强压下心中暗生的疑窦,继续退到门外,维持静默。 谢琰从未背过佛经,对经文有些生疏,抄得断断续续。李遐玉抄完一卷,他堪堪抄了半卷,便同时搁下了笔。 李遐玉禁不住睇了他一眼,黑白分明的双眸中满是笑意:“便是阿兄有心帮我抄经,心不诚,半途而废,亦是不作数的。” “权当作习字就是了。”谢琰勾起唇角,回道,又将姑臧夫人之事与她说了。 李遐玉自是欣喜非常:“说来,也有些年头不曾见夫人了,咱们立刻就走罢。祖母可有什么吩咐?思娘,去将二娘唤过来,让她多带些最近绣的香囊与经卷,也正好送人。”她喜爱临摹法帖,来到天心尼寺后,除了习武之外便成日抄经不止;而孙秋娘则是每日只抄一卷,其余时候不是看她抄经,便是继续做她的女红针黹。大半个月下来,两人都颇有积累。 “你抄的经书也挑几折送过去罢,心诚则灵。”谢琰接道,随意地翻开那些经折,挑了几份他最为欣赏的。李遐玉深信他的眼光,看也不看,便命念娘取来檀木盒子,将经折都安放妥当。 “阿姊!”孙秋娘住在西厢房中,很快便赶了过来,有些紧张,“经卷送给姑臧夫人,香囊送给阿嫂,她们会喜欢么?” “你的女红做得这般好,谁不喜欢呢?”李遐玉笑着宽慰她,“安心罢。” 孙秋娘这才略微松了口气:“那我再去挑一挑,阿姊与谢家阿兄稍等片刻。”说罢,她便又急匆匆地提裙奔了回去。原本今日便要离开天心尼寺,该收拾的都已经收拾妥当了,她要从那些封好的箱笼里找出合适的礼物,也须得费些时间。 不过,这正合谢琰之意——他总算得了机会与意中人单独相处,于是便带着李遐玉来到院中的牡丹芍药丛内,低声细语起来。 作者有话要说: ☆、第八十八章?灵州再会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