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琰正是觉得郭朴此人是值得造就的,方时不时地点拨他几句,希望日后他能成为最得力的下属之一。想当年,他若无李和在前头领着,必定也会绕上不少弯路,许多事情亦不会想得如此清楚透彻。李家祖父看起来粗豪,其实却是个胸有沟壑的,心中格局也宽广,李家祖母亦是如此。也正因为有这样两位长辈仔细教养,李遐玉与李遐龄姊弟二人方能养成如今这般与众不同的性情。 除了郭朴之外,吴队正等人对那位新上峰也充满了好奇。他们自另一位同属一位校尉管辖的朱旅帅处也得了许多小道消息,趁着酒兴围着自家旅帅七嘴八舌地问起来。都是些粗豪汉子,想的也不过是新上峰容不容人、吝不吝啬、懂不懂行军打战之类的事。 谢琰却不透出半分,只道:“不过几天不见,怎么都和那些走街串巷的多嘴多舌娘儿们似的?背后议论上峰,像什么话?无论来了什么上峰,自有我与朱旅帅去应对,你们只需遵命从令就行了。” 被他训了一通的军汉们觉得大失颜面,仔细想想也确实不太像样,遂耷拉着眼皮不敢再多嘴。午后休息片刻,谢琰又令孙夏与吴队正好生操练了他们一番:“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事,可见是平日操练得还不够!要是累得躺下就能睡着了,哪个还能想东想西?”得了这两句话,孙夏和吴队正都下了狠手,立时便将军汉们训得哭爹喊娘。 没过两日,新来的校尉便带着乌泱泱一群吐谷浑侍卫入了军营。一伙晒得乌黑的魁梧汉子发觉动静,都在校场边上偷偷瞧着。看着看着,吴队正总觉得为首之人瞧起来很是眼熟,用蒲扇似的大掌用力地捶了捶旁边的府兵,瞪圆了一双蛙眼:“那白面皮似的郎君,不就是那个……那个咱们旅帅的甚么生死之交,慕容郎君?!他……他就是咱们的新校尉?来头居然这么大?!比咱们旅帅还了得?” 郭朴不幸被他捶中,只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,心中却想道:这慕容郎君来头可不是大得很?身为吐谷浑王室,又是李都督的新孙女婿,刚得了侯爵的封号,连新妇也成了县主,在灵州城内可是大出风头。这对新婚夫妇可是圣人赦旨亲封的新贵,如今灵州境内的世家官眷们,谁不想结交他们呢?但这些都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,他是谢郎君的“生死之交”,他家新妇是李家娘子的“闺中密友”。怪不得自家上峰丝毫不在意张校尉调任之事,这新来的校尉可是再好不过了! 这位生着好容貌的新校尉甫来到军营,便引起了府兵们的议论。他丝毫不放在心上,径直去主军帐拜见了李和、郭巡与何长刀。见他笑容满面、礼数周到,原本还有些担心镇不住他的两位果毅都尉遂放下心来——若以勋爵来论,这年轻郎君的从三品侯爵,可比他们这些人的七八转勋官都更高些呢! “某尚且年轻,也是头一回入军营。诸多事体,仍需三位长辈与诸位前辈多加指点。”不仅如此,对待其他四位校尉,慕容若也依旧有礼有节。几位校尉本觉得他太过年轻,似乎有些少不经事,也靠不住,但转而想到谢琰谢三郎,又恢复了淡定。想来,若是谢三郎再长些年岁,再得些功劳,也足可胜任校尉了。这慕容郎君既然有本事成了谢三郎的上峰,想必也不会太弱。都说英雄出少年,或许他们果然是老了。 一同用过午食之后,慕容若又命侍卫给长辈前辈都送了些礼物——并非重礼,不过是李丹薇替他准备的些许心意罢了。待回到军帐中,他立刻大马金刀地在中央摆满案牍的长案前坐下,抬眉一笑,随口吩咐道:“将谢旅帅与朱旅帅请过来。”说到谢旅帅之时,他笑意显然更深了些。 谢琰与朱旅帅都正等着他传唤呢,片刻之后便入得军帐内,给他行礼:“属下见过校尉。” 慕容若见谢琰的神色竟丝毫不变,仿佛当他是个陌生人一般,心中不免觉得有些无趣。他不透露自己会来河间府之事,便是想给谢琰一个“惊喜”,务必让他“惊”远甚于“喜”,以回报他这个并不尽职尽责的傧相。不料这谢三郎却是淡定之极,就似早便已经料准了似的。 于是,慕容若也只得不咸不淡地与他们说了几句公事,又让朱旅帅且先下去整军,他想瞧一瞧兵士们操练得如何。朱旅帅忙不迭退下去仔细准备,谢琰却被新上峰留了下来。 两人大眼瞪小眼,互相对视良久,慕容若方拍案而起:“好端端地将我送你那些茶饼都送回来做甚?难不成你自省之后,发觉自己当傧相不够尽心尽力,心中羞愧难当,这才不敢接受这份重礼?” 谢琰瞥了他一眼:“我分明还加了好些茶饼在里头,你竟未拆开来看看?” 慕容若干脆地回道:“我不懂什么煎茶煮茶点茶,都交给十娘了。” “交给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