喜不自禁地捧着新制的脂粉、胭脂、口脂、花钿等物,小心翼翼地替她梳妆。 “突然记起来,李夫人病重时似是不敢见武帝,恐教他瞧见病容而不喜。”杜皇后垂目看着鲜艳的胭脂、口脂,手指尖轻轻地点了点,便染得通红,笑道,“而我却浑然不曾想过此事。倒是教圣人成天都对着这样的残败容貌了。圣人居然也不嫌弃,每日都往安仁殿来。” 秦尚宫赶紧接道:“对于圣人而言,皇后殿下自然是与众不同的。无论殿下是何等容貌,许是在圣人眼中,也依旧与新婚时没什么两样呢。”她亲手给杜皇后上妆,用嫩白的脂粉遮住她苍黄的病容,再涂上胭脂与口脂,额间贴上花钿,动作十分缓慢亦非常细致。而后,她又接过宫女的活计,用桂花油给杜皇后梳了头发,挽了个百合髻。 杜皇后闻言却只是怅然一笑。因着义阳小公主就在旁边,也并未多说什么。女为悦己者容,她又何尝不愿在圣人面前一直保留着完美的形象呢?只是病情来得太急,又因心中郁懑且担忧女儿之故,一时忘了这些。待如今都要阴阳两隔了,方回过神来。 李遐玉瞧了她们一眼,帮着宫婢们将大铜镜抬到床前,笑道:“如今殿下妆扮起来,亦是分毫不比那些不惧寒风争着穿薄春衫的小娘子们差着什么。待会儿若是圣人过来得见,定然亦会惊艳无比。想来,当年殿下的风姿应当亦是长安城内人尽皆知罢?只可惜,妾远在灵州,无缘得见。今日,倒是满足了妾所有的想象。” “教你说得我浑身的精神气都仿佛不同了。”杜皇后笑道。不远处,染娘已经帮着义阳小公主选了些桃花,又有手巧的宫婢将花朵都串起来。小公主便捧着奔过去:“阿娘!阿娘!将这桃花串插戴上。”她双目亮晶晶的,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:“阿娘看着,就像过去一样美!我长大以后,也要像阿娘一样!” “今天你们这群人的嘴一个比一个更甜,仿佛抹了蜜似的。是不是朝食的时候,个个都吃了饴餳?”杜皇后眉间的郁色尽消,令宫婢将铜镜挪得更近一些。她往镜中看去,有些怔怔地抬起手,抚着自己的脸庞——昔日秀美动人的面容依然略有些枯槁之相,在铜镜中留下的模糊形象却仿佛很是精神。 “原来,这妆扮与不妆扮,相差竟仿佛天与地。”她轻轻一叹,“但愿圣人能将我先前的模样尽数忘记,只记得如今的我便足矣——令娘,你亦是如此,永远只记得阿娘精精神神的样子就是了。” “什么忘记?”圣人的声音倏然响了起来。众人愣了愣,均想不到他竟然在此时便过来了,如今尚是早晨,按理说他应当在两仪殿或者甘露殿召见朝臣、处理政务才是。外殿的宫婢们纷纷跪倒一地,行礼问安,而内殿的宫人们赶紧将脂粉簪钗等物收进妆匣里。圣人快步走进来,定睛一瞧床榻上坐着的杜皇后,竟呆住了。 李遐玉十分知机地带着义阳小公主与染娘退了出来,只留秦尚宫领着一二宫人在里头伺候。义阳小公主有些好奇地回首看了看,压低声音道:“阿爷也看得呆住了,我还从来没见过阿爷发呆呢!”她虽然年纪幼小,却因生长在宫中之故,多少明白帝皇宠爱对于后妃们是何等重要。多少嫔妃们日日都涂脂抹粉,想尽一切办法接近阿爷,只为了让他看一眼呢?但阿爷却偏偏只看阿娘看呆了,可不是让她觉得很高兴么? 李遐玉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:“皇后殿下许是见着贵主的桃花开得如此缤纷,才兴起了妆扮的心思。若是日后殿下每天都能维持这般的好心情,说不得贵主还能瞧见方才的景象呢。”她刻意压低声音,不教任何人听见此语。毕竟,圣人身份贵重,可不是任何人都能调侃的。虽然她觉得这位年轻的圣人比便宜阿爷更有人情味,但毕竟他们不是父女,必定容不得这般僭越。 “那我再去给阿娘折桃花枝。”义阳小公主越发兴致勃勃起来,“郡君,桃花开完之后,是不是就轮到杏花与梨花了?衡山姑母的桃林……阿爷赔了姑母一座植满了桃花的园子,姑母让我随时过去折枝。晋阳姑母据说有梅林……真定姑祖母的别院里生着芙蕖。杏花和梨花,该去何处寻呢?” 瞧着小家伙折着手指头算的模样,李暇玉不由得失笑,故作认真地想了想,提议道:“曲江池畔的芙蓉园是禁苑,听闻里头的杏花与梨花是京城胜景。不如,到二月末三月初的时候,咱们也去瞧一瞧?好给皇后殿下折花枝?”禁苑攀折花枝,总算不必圣人挨个给姊妹姑母们赔园子出去了罢?只是,待到京中那些踏春的百姓遥遥远望芙蓉园的时候,却猛然发现里头的花林居然秃了一半,是否会觉得震惊不已? 染娘原本正乖乖地站在旁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