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她安置在了自己身边的席位上。义阳小公主与染娘分别坐在二人身侧,低声地咬着耳朵说悄悄话,瞧起来竟是分外和谐。于是,另一侧的谢琰心中安定不少,从容地与兴致不错的圣人谈论起了茶道与书道。 这本应是皇家的家宴,谢家三人坐在中间,着实有些突兀。许多嫔妃都觉得很意外,更有些平日便从未见过几回这位定敏郡君的,实在拿不准该如何对待她。当然,无论如何众人都能瞧得出来:定敏郡君如今颇得武贵妃的看重,她们姿态放得低些总不会有错。 李暇玉不着痕迹地环视周遭,发现都是些格外陌生的面孔,略有几分失神。没有歌舞游戏助兴,又仍然笼罩着之前的阴影,这次宴席着实带着些许沉重的色彩。众人不敢放声欢笑,更不敢随意打趣什么,几乎都看着武贵妃的眼色行事,可见武氏如今在宫廷中的风头之盛。连对面的大皇子与二皇子似乎也有些垂头丧气,完全不似平时那般顽皮跳脱。 武贵妃似乎察觉了她的目光,微微一笑:“大郎与二郎最近去了弘文馆,有了名师教导,果然性情变得沉稳许多。圣人觉得很是高兴,总算不必替他们发愁了。” 她虽是这般说,但李暇玉其实很明白,这绝非孩子性情成熟的表现。杨贤妃失势禁足之后,大皇子在宫中的地位自然下降了许多。他不过是个年幼的孩童,接连数日见不到母亲,身边又换了服侍的人,生活远远不似以往那般顺心惬意,自然觉得惊恐不安,提不起精神。至于二皇子,大抵也是受了一些影响罢。 “说起来,有件事我最近刚查出来。”武贵妃又道,“先前皇后殿下丧期内时,我安排在偏殿服侍的宫婢曾经发现,定敏郡君险些误服了医女学徒阿晩送的安胎药。后来将当时的药汤拿去给太医看了,果然是药性极为狠辣的虎狼之药。” 李暇玉怔了怔,当日她也让观主看了锦帕上的药液,知道宫中有人对她起了杀心。只是那时正值杜皇后举丧之期,不便声张,便索性暂时放置一旁,打算日后再慢慢调查。没想到,武贵妃居然悄无声息地便查清楚了此事。 “……是贤妃做的。”武贵妃摇了摇首,叹了口气,“她的性情素来有些偏执,大约是见你我似乎亲近一些,故而才想给你个教训。而且,我一直主管宫务,若是你出了什么事,我大概也难辞其咎,又可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。幸好你当时警醒得很,并未饮下,这才没有酿成大祸。” “妾自以为,从未对贤妃殿下不敬,完全不知她为何会生出那样的心思来。”李暇玉只得配合地做出了惊异之色,神情中带着些晦暗,“若是虎狼之药,恐怕她并不仅仅是想要给妾一个教训,还想要妾的命罢!”仔细想来,此事也只可能是杨贤妃所为。武贵妃不可能用这样低劣的手段,更不可能在那时候对她动杀心。 然而,杨贤妃为何那般急切?只是觉得那是一个好时机么?竟未考虑过此事失败的后果?其中便没有武贵妃的人煽风点火?要知道,当初武贵妃仅仅凭着一个亲近的眼神,便让杨贤妃生出了恚恨之心。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不偏不倚的她,不过是一个照面,便彻底得罪了生性狭隘的杨贤妃,事后不得不做出了选择。 而且,武贵妃既然安排了那么多宫婢,定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。想必当时就算是她十分相信阿晩,那些宫婢也定不会让她将药汤饮下去。阻止了一场杨贤妃主谋的狠辣诡计,又给她施了恩情,这才是武贵妃一贯的做法。 如今情势却倒转过来了,是她救了武贵妃。不过,结果大概也并无二致——在所有人看来,谢家与武贵妃之间已然结成了最紧密的关系,再也不可能生出什么变故了。这应当也是圣人最期望看到的罢。武贵妃没有强大的娘家支持,至少应该替她拉拢些拥有实权的臣子,日后也好维护于她。当然,这些臣子皆是对他忠心耿耿,并不会全然听从武贵妃之命。 武贵妃轻轻握住李暇玉的手,恳切地道:“如今贤妃已经禁足,此事不好再翻出来。若是日后有机会,我一定替你报此仇。” 李暇玉本能地便想将手抽离——虽说她确实救了武贵妃,但却从未想过与她如此亲近。只要想到往后几乎日日都须得和她虚与委蛇,她便觉得心中冰冷一片。甚至那些被强行压制的刻骨仇恨,亦时不时会冒出来,冲击着她的理智与冷静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