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比朝中“简朴”,皇城却是万分热闹。 奉天门前,长街两侧站满百姓,有功名的读书人,南来北往的商人,挑着担子的小贩,皇城内外的农人军户,接踵摩肩,挤挤挨挨,翘首以待。 “万寿圣节,京城献俘,自国朝开立,还是头一回!” “听说都是海匪?” “不只。还有秃半个脑壳的倭贼,走私货物的番商,据说还有几个黄毛蓝眼睛的佛郎机人。” “真的?” “那还有假?我三姑父是顺天府衙役,听得真真的!” 众人说得热闹,官兵和衙役站成两列,维持秩序。 很快,城楼上出现一道明黄色的身影,山呼万岁声骤起。 承天门处,卫军开路,百余名海匪番商,站在囚车里,在吱嘎声中,行过长街。 城头上,杨瓒戴四梁官冠帽,具光袖朝服,束革金带,佩药玉,本立在左侧中位,不十分显眼。 未料,天子扫过两眼,直接令谷大用来请。 杨瓒谢恩,顶住四周飞来的眼刀,硬着头皮站到天子身后。 囚车停在城门前,张永上前颁布,宣读圣旨时,忽听耳边传来声音:“杨先生,谋刺之事已有了眉目。事体非小,杨先生切记,贼人要谋刺的是朕。” 杨瓒抬起头,看着朱厚照,思量话中深意,眉心微蹙。 第一百二十章 日子没法过了 万寿圣节当日,天子敕谕,京城不宵禁。并上城楼,受百姓贺,与万民同庆。 御前献俘之后,谢十六等海匪将被押入刑部大牢,待十日后,同秋决死囚一同问斩。 坐在囚车里,受万人唾骂,海匪均是低着头,脸色青白,措颜无地。 知死期将近,只求能给个痛快。来生来世,绝不为匪,死后都要被人戳脊梁骨,沈岳和谢十六则是例外。 前者手脚缠着铁链,独在一间囚车。立在车内,被石子砸中,竟不闪不避,反而哈哈大笑,笑到后来,几同鬼嚎。 靠在车栏上,无视同车人的惊愕,谢十六仰起头,也随之笑了起来。 “疯了。” “都疯了。” 海匪喃喃念着,看着两人,竟有些怜悯。 官军被激怒,举起刀鞘,用力敲在囚车上。 “闭口!” “死到临头,竟还有脸笑!” 一番痛骂,谢十六充耳不闻。待囚车行到人群最密集处,忽然抬起头,目光湛亮,眼底却布满血丝,满是疯狂。 “谢当家的,你要做什么?” 见到谢十六的变化,同车几名海匪登时大惊。 罪证确凿,注定是死路一条。 命运既定,海匪唯一的期望,即是少受刑,痛快到法场走一遭,进了阎王殿也好投胎。 这个当头,无论谢十六出什么幺蛾子,同车之人必会受牵累。谢十六发疯不要紧,带累自己,再落到锦衣卫手里,死都别想死得干脆。 挨过锦衣卫的鞭子,海匪再凶悍,三魂七魄也少去大半。 “谢当家的,不要做傻事!” 几名海匪互相使着眼色,小心开始挪动,铁链哗啦轻响。 万一谢十六真要疯,就在这囚车里结果了他。事后被官军砍上一刀,也是无妨。反正都是死,能保个全尸,算是赚了! 谢十六压根不看几人,官兵的叱喝,充耳不闻。石子砸到身上,仿佛感觉不到疼。 眼中疯狂之色愈浓,车轮压过石子,略微颠簸。官兵的叱喝声微停,当即大声喊道:“我名谢紘,出身余姚!” 声音沙哑,却格外尖刻。停在耳中,如利刃相击。 “余姚谢氏,谢迁的的族侄,和我是拜把子兄弟!我杀人越货,抢劫商船,万两的银子,都给了我那把兄弟!” 几句话,如水落滚油,人群轰然。 “什么?” “他刚才说什么?” “余姚谢氏!” “谢迁……谢相公?!” “胡说,一定是胡说!”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