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位阁老历经几朝,能立足朝堂至今不衰,绝非莽撞没有成算之人。脾气最糟的刘健,上疏谏言也多是试探,并未将话说死。 李东阳和谢迁的语气更是委婉。 同字字带刺,句句藏锋的都察院六科相比,完全可用温和来形容。 几番试探,三人终于确定,天子固执己见,决心不改,事情难办。 思考许久,李东阳终于出言:“直谏不可行,恐使天子更为执拗。为今之计,唯有拖。” “拖?”刘健微讶,“可行?” “可行。” 李东阳正色道:“冬月将半,将至腊月。如能拖至正月,便有三月余裕。五月之后,先帝小祥,天子必当亲祭。” 新年里,需祭祀祖宗,一国之君也不能例外。况先帝小祥未过,天子贸然离京,于礼有碍。纵要北狩,也需等到明年五月之后。 “五月之后又当如何?” 拖上几月,天子就会改变主意? 想都不要想。 依天子的性格,出京之心必会更加强烈。 拂过长须,李东阳忽然笑了。 “皇后大喜,于乔忘了?” 谢迁微愣,思索李东阳话中之意,立时恍然。 七月传出喜讯,先帝孝末,皇后即将临盆。无论皇子公主,都是今上第一个孩子。父子天性,哪怕再急,也不能此时离宫。 “善!” 这样一来,又能拖上两月。 “若再不行,我等可上言,请开恩科。” “开恩科?” 李东阳点头道:“前朝即有恩科之例,何妨一行?” 会试相隔三年,武举先为六年一试,后改为三年,多安排在会试隔年。开恩科并无严格规定,可是文试,也可武举。两者并行,也不算破例。 天子对文章兴趣不大,将才军士讲以谋略,演以武艺战阵,总有兴趣吧? “此策可行。” 一月是拖,一年也是拖。 届时,以三人能力,总可以想出办法,劝天子打消念头。 实在不行,上言天子,调京卫护送,到北直隶皇庄走走,也好过梗着脖子非要北狩。 “天子早前敕谕,皇庄宫庄更改旧规,当地衙门不设关卡,不收杂费。今过半年,未知成效如何,不妨在早朝提上一提。” 旨意为天子下达,执行到何等地步,天子总不能撩开手,问也不问。 只要出声,就有突破口。 一来一往,再拖几月,不成问题。 围绕拖字诀,三位阁老开动脑筋,计策层出。排好“班次”,轮番上疏,务必将朱厚照留在京中。 比耐心,十个朱厚照加起来,也不是三个老狐狸的对手。 能拖一天是一天。 总之,拖下去就对了。 乾清宫东暖阁内,朱厚照一边吃蜜瓜,一边翻看舆图。 杨瓒坐在御案下,心思急转。 就天子北狩之事,他同内阁态度一样,并不赞同。 一则,年关将近,天子实不宜离开京城。 二则,北疆各镇接连送回兵报,鞑子游骑四处骚扰,很可能是在探路。据宣府和蓟州总兵官推测,不出两月,恐将大兵压境,大举进犯。 天子终究年轻,读过几本兵书,演练过几次战阵,未必能真正指挥战事。历史上,朱厚照的确揍趴小王子,但也在十五年之后。 三则,入冬之后,北疆天灾不绝。宣府等地因冰雹绝收。太原等府,几乎是两月一震。行经途中,不遇地震,碰到冰雹也是要命。 古人笃信上天。 晋王揣着小心思,遇灾祸连连,自然更为警觉。或因如此,才比安化王和宁王老实。王府被震塌半座,都快无家可归,还有心思想其他? 最后,东厂西厂搅乱江南,牟斌的安排也被打乱。三方开掐,满朝遭殃。除了天子,没人能让厂卫消停下来。 日前,牟指挥使进宫,请天子应允,由北镇抚司派遣缇骑南下,联络南京镇守太监傅容。 朱厚照觉得奇怪,锦衣卫主动联络镇守太监?这不是东厂和西厂该干的事? 牟指挥使心凉,差点哭出来。 陛下,您当臣愿意求助宦官? 不是臣捞过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