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铭握紧拳头,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。 传旨官员面带嘲色,道:“下官另奉旨意,查盘大同、万全等处边储。就此告辞,诸位莫送。” 话落,袍袖一挥,视帐中将领如无物,转身离开。 走得有些急,未过帐帘,差点撞上杨瓒。 见其着绯色官服,腰束金带,面容异常年轻,脚步立时顿住。想起京城所闻,四字脱口而出:“你是杨瓒?” 杨瓒挑眉,上下打量这位,看到对方的官补,眉头挑得更高。 没料错,这位应是科道御史,正七品。 都察院里没见过,八成是派至地方,这两月方才归京。能手捧敕令,应是入内阁之眼,有几分实才。 不过,这鼻孔观人的习惯,实在不可取。 天生眼斜还是怎么着? 明晃晃的蔑视,当他看不出来? 心神微动,手指擦过腰间,抬起头,肃然神情,沉声道:“本官确是杨瓒。尔乃何人?区区七品,见到本官竟不行礼?” 此言一出,帐中几人都是脸色奇怪,嘴角扭曲。 镇虏营中,谁不晓得,杨御史平易近人。 挽起袖子铲雪,抄起长剑御敌。寻常兵卒都没见他打过官腔。这样横眉立目,严声喝问,实在少有。 这几个青袍的文官,鼻孔朝天,自以为清高。遇到兵卒,蔑视之意不加遮掩,见有伤兵抬过,竟以袖掩鼻,当真面目可憎。 能被杨瓒收拾一顿,必能大快人心。 众人等着看好戏,唯有顾卿,视线扫过两人脚下,嘴角闪过一丝笑纹。 “下官都察院监察御史刘庆,见过大人。” 品级摆在面前,刘御史不得不低头。 “监察御史?”杨瓒负手,任由对方弯腰,半点没有还礼的意思,“外放何道?” “回大人,广东。” “广东?” 杨瓒笑了,广东好啊。 “本官闻知,当地有文武簠簋不修,受赇枉法。更有地方衙门贪墨成风,酷吏盘剥害民,你可知晓?” “回大人,下官知晓,亦曾上疏朝廷,严查不法之人。” 说到这里,刘庆猛地抬头,直视杨瓒,一字一句道:“下官受圣人教化,食朝廷俸禄,负监察之责。遇不法之人,无论品级,不论出身,必追查到底,俱列罪状,上达天听!” “恩。”杨瓒点头,似未听出弦外之音,赞同道,“尔能持身守正,嫉恶如仇,甚好。” “佥宪过奖。” “不过,”杨瓒话锋一转,“不敬御赐之物,冒犯上官,以尔之见,当如何论处?” 刘庆愕然,看向杨瓒,嘴巴开合,难以出声。 翻脸速度,竟如此之快? “怎么,刘柱史不知道?” 杨瓒好整以暇,等着回答。 刘庆自认胸有千机,事实当前也无可争辩。遇上官未行礼,确不应该。不敬御赐之物,却是从何说起? 杨瓒笑了,示意刘庆低头。 大红色的剑穗,半截躺在雪上,半截被刘御史踩在脚下。再看杨瓒腰间,剑柄之上,只余拇指长的断绳,空荡荡随风飘动。 刘庆脸色变了。 杨瓒叹息一声,极是惋惜的拂过剑柄。 “此剑乃天子所赐。” 翻译过来,甭管剑穗是不是后来绑上,如此大咧咧踩在脚下,当真好吗? 刘御史脸色青白,嘴唇颤抖。 杨瓒不禁摇头,所以说,走路看天,鼻孔观人,当真不可取。 十几双眼睛看着,刘御史无从抵赖。 严格按照律令,就地摘去乌纱,除去官袍,打上十杖二十杖都是轻的。 最后,是杨瓒念及同僚情谊,不追究前时冒犯,宽容大度,放对方一马。 刘庆表情扭曲,仍要拱手感谢,自请面京城而跪,五拜叩首,并上疏自陈过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