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裹着大髦,拥着一张毯子,双手抱着暖炉,慵懒地伸长双腿,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。 而他身边,李千落把玩着当地老百姓送给她的小玩意,开心地咯咯发笑。 “咳咳……”君泠崖虚弱的身体发出抗议,她闻声,立刻丢下手里的小玩意,凑过来帮他倒水。 “坏豆腐喝水。”将茶杯递给他,她又乖顺地帮他拍背顺气,“小心烫。” “多谢。”热水入喉,胃暖了不少,咳嗽也消了,君泠崖浅淡一笑,朝她点了点头。 “坏豆腐要好好照顾自己,保养身体。不可以再到处乱跑,要乖乖地休息。”她喋喋不休,如同一个唠叨的夫子教导学生。 “嗯。”君泠崖看她接过茶杯,又倒了杯水,由衷地感慨道,“阿千,你长大了。”长大成了独当一面的大人,成为了无需他搀扶都能独自走下去的人。 这一次生死轮回,他屡次想放弃希望堕入地狱,却害怕她失去他无法独行,于是与死亡抗争,拼死从地狱里逃回人间,万幸,因两种毒相互抗衡,以毒攻毒,不但是后来中的毒,连那折磨他多年的毒也解了。回来才发现,她已经坚强地扶着墙壁,蹒跚着到了他目不能及的地方,且与他越行越远。 这天下是时候归还了。 他找到了天府军,即先皇秘密培养的军队。这天府军一部分用于平时守卫天子,一部分用于战时保家卫国,他的密室里就有一枚掌控部分天府军的虎符,她得到小册子的同时就能得到这部分军权,而另一部分则掌控在先皇的心腹手中,必须由他或她亲自去取。 率领天府军与自己的天威军到达战场后,他立刻交出了在朝中只手遮天的权利,交出了能翻云覆雨的兵权,心甘情愿沦为普通人,任天子差遣。只不过,纵使他舌灿桃花地解释自己是为先皇代守江山,但史书的记载上,他终究会是乱臣贼子,帝位争夺战中的牺牲品。 李千落傻乎乎地摸摸脑袋,笑了:“这都是坏豆腐你教得好,我要谢谢你。” “臣只是受君所托,替君办事罢了。如今您已成长,待后事一了,臣便是时候退出朝堂了。”君泠崖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的景致,卷天黄沙也掩不住大锦的秀丽,一望无垠的沙漠与天相接,在风中如海浪般一层一层地浮动。如此美景,应当由它的主人呵护。 “什、什么意思?”她听不懂那些拐弯抹角的话。 君泠崖恰好撞上她无暇的双眼,一愣,痛心地偏过头去。如果如实告诉她,她一定不会让他走。可他已经没有资格留在她身边了,也许更准确的说,他不想留在她身边了。 求而不得的感情,如一把钝刀在他千疮百孔的心上反复地磨,让他鲜血淋漓,让他痛不欲生。每待在她身边多一刻,呼吸就会多痛一分。他需要从这隐忍而痛苦的感情中解脱,需要从背负着罪孽回来的朝堂中退出,回到他闲云野鹤的日子,览遍大锦河山,走遍海角天涯,度过平淡的后半生。 “坏豆腐,你是不是要离开我?”她预感到了什么,惊讶地问。 君泠崖痴痴地看着窗外,假作什么都没听到。 “坏豆腐!”她焦急地掰过君泠崖的身体,“你是不是要离开我?你不是说好要陪我的么?” 君泠崖定然望着她,喉结上下滚动,欲言又止。 “坏豆腐,你不要走好不好,我发现我爱……” 马车在这时候停了。 “圣上,下来歇会吧。”梅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——由于要给两人拉红线,梅月很识趣地坐到别的马车上。 君泠崖从她咄咄逼人的问话中解放,立刻抱着暖炉跳下了马车,扶她下来后就走到一边歇息去了。 她气鼓鼓地盯着君泠崖的背影,不高兴:“梅月,坏豆腐好坏好坏。” “怎么了?”梅月问道。 她将刚才与君泠崖的对话说了:“坏豆腐是不是要离开我?”她扁扁嘴,眼里开始打转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