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夜,外头传来了脚步声,依稀好像还有田丰跟张相的声音。 田丰似趾高气扬:“我说什么来着,主子饶不了他,你偏偏要当好人,小心把自己也绕进去。” 张相哼道:“但主子也没说要杀了他,照你那种……” 江恒听着两人的对话,红色的丹药滑到唇边,来回儿滚了两滚,才终于含了。 没有水来送,果然是吞咽起来有些麻烦。 江恒努力直了直脖子,将死之人,竟有些啼笑皆非——如果自己并不是给毒药毒死,而是给活活噎死的,那东厂这些人只怕要笑破肚皮。 正胡思乱想,却有什么顺着喉咙滑下,咸咸涩涩地,裹着药丸坠落。 江恒只觉着有一股极暖的气息从腹部散开,暖洋洋,像是五月的风,吹透四肢百骸,倒是并不难受,果然不愧是她亲手所做的,连毒/药都这样温柔。 外头的声音还在,但是却慢慢地越来越模糊。 他本是坐着的,此刻便有些坐不住,身子止不住地往旁边歪倒。 正在这会儿,牢房门打开,张相一眼看见江恒脸色不对,忙抢了过来。 却见江恒的瞳仁放大,身子也正一寸寸地僵硬。 张相胆战心惊大叫数声,又命快传大夫。 田丰瞪大双眼盯着他,似乎不能置信,又像是如释重负。 *** 当夜,田丰急急回宫,向养心殿内的皇帝禀奏此事。 田丰道:“看症状是中了剧毒而死,奴婢跟张相两人赶到的时候,身体都有些僵了。” 郑谷在旁边听着,白眉毛皱着,双唇紧闭。 田丰这边又惊又急的,正嘉却仍轻描淡写:“知道了。这差事你办得很好。” 田丰见皇帝的口吻如此平淡,都不知是福是祸,便道:“回主子,张相问,要不要让仵作把尸首给……” 正嘉皱皱眉道:“人都已经死了,再折腾他的身子做什么,不怕伤阴骘么?好歹他也是跟了朕一场的,既有功劳,也有苦劳,只不过他做事太过!” 说到最后一句,皇帝的声音又重了几分,然后却又长叹了声:“但是一死之后万事空,就不必再说了。让张相好好地把人装裹了,厚葬吧。” 田丰这才俯身磕头:“江指挥使泉下有知,也会感念主子恩德。奴婢这就去办。” “不用了,你留下。”正嘉却阻止了,瞥一眼郑谷:“郑谷叫个人随便去传了就是。” 郑谷答应了声,出外传旨。 正嘉这才又吩咐道:“你跟着郑谷去吧。”也没说什么事。 田丰不明所以,只得磕头谢恩,起身退后,跟着郑谷往外。 出了养心殿,田丰才小声问道:“师父,皇上让您带我去做什么?” 郑谷道:“没什么,只是自从我回来后,咱们都不曾好好地说过话,这会儿这些糟心的事儿总算都过去了。主子恩典,给咱们一个说话的空子。” 田丰听他说起“糟心的事”,便道:“说起来这江指挥使死的有点蹊跷,听说在他服毒之前,那个萧西华……咳,现在该改口叫大皇子了。也许过一阵儿还要改叫太子殿下呢。” 虽然还没有昭告天下,但是宫内却已经都知道了,西华乃是当年王府里丢失的小世子赵琮。 内阁的大人们也都看过了陶真人送来的当年小世子的东西,又有天师的亲笔信,确认无误。 因为皇帝并没有其他的加封,所以宫中众人,已经都改口以“大皇子”相称。 郑谷听田丰说完,道:“你又要说什么?难道是说大皇子跟江大人的死有关?” 回头看一眼田丰,郑谷叹道:“你啊,聪明还是聪明的,只坏就坏在这张嘴上。” 田丰听他口吻颇为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