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眼前跟心底一片昏暗,见了他,才突然有点希望,忙问道:“是皇上让你来的?皇上醒了没有?” 直到那时候,她心里担忧的还是皇帝的身体,并且指望着皇帝来救自己。 那人的眼神在瞬间变得极为复杂,却什么也没说,只是不由分说地把药塞给她:“务必尽快服下。”飞快地去了。 薛翃不知那是什么,也不知他是何意图。 但是那双眼睛令她无端地觉着值得信任,于是她捧着药,趁着狱卒来之前吞了下去。 拜那颗药所赐,她没有撑很久就咽了气,比同样受刑的云秀早一步解脱了。 因为凌迟这种刑罚是以折磨为生,不到最后一刀人是不能死的,因为这个,行刑的刽子手甚至被怀疑动了手脚,因而给砍了脑袋。 那经验老到的刽子手怎么也想不明白,为什么自己竟失手了。 可是,那种刑罚只要经历过,就绝不会忘记。 当初有多恩爱,后来就有多悔恨。 正嘉望着薛翃:“你、是承认了吗?” 薛翃抬头,两行泪斜入鬓中:“皇上心心念念惦记着过去的人,说她乘风化鹤而去了,可是,当您知道了她并没有乘风化鹤而去,反而每天都活在一种生不如死的折磨中,皇上还会不会那样云淡风轻的说,惦记着死去的人,是一种折磨?” 正嘉咬紧牙关,双唇紧闭。 薛翃道:“比起我所受的折磨,皇上你连一点惦念之苦都受不起,你还说惦记着薛翃。” 说出口来,身上突然无端地一轻,好像长久以来背在肩头的包袱突然之间解开了。 薛翃望着正嘉阴情难测的双眼,继续说道:“暨儿临死之前告诉我,他曾用瓷片割腕试图自杀,但是……那太疼了,暨儿说他受不了,他跟我说,他连一下的痛都受不了,那端妃娘娘呢?” 眼泪滑落下来,薛翃却望着正嘉笑了:“皇上,您的儿子,一个小孩子,他都重情重义至此,惦记着那死去的端妃,可是你呢?只闻新人笑,不闻旧人哭,你真的对和玉动了心吗,或者只当她是第二个端妃而已,有一日大难临头,依旧只是一个撇弃,你想要有个跟和玉的孩子,难道你忘了,你跟端妃有几个孩子,死去的小公主,你管过吗?” 正嘉听到这里,微微扬首,却仍是没有说话。 薛翃道:“我本不想回来,不想再面对你,但是不行,薛家忠心耿耿功勋卓著,不明不白地背负污名就这样湮灭了,宝鸾宝福,本该是千万宠爱的,却给如草芥一般的对待,但是我的仇人,却一点儿也不知道,她们活的快活极了,连皇上,也是专心致志地修你的道!” 正嘉道:“你说完了吗?” “没有!”薛翃冷笑,“我没有说完,皇上觉着,你真的能修道飞升吗?不能,我跟你说过了,在其位谋其政,皇帝的道,是你的天子之道,是让臣子甘心效忠,让百姓安居乐业之大道,但是你……明知端妃死的冤屈而不言语,忍看忠臣背负污名置之不理,因为太后的缘故轻纵颜家勾结何家,贪赃枉法,你本该尽的道心都没有尽到完满,还意图白日飞升,做梦!” 正嘉身子一震,他抬手在胸口上摁落,然后沉声道:“住口。” 薛翃冷笑出声,道:“现在,皇上还想封我为敬妃吗?端妃行的正做的端,最后却惨遭酷刑,追封一个纯愍皇后又能如何!宁妃因为感受她一点恩德,不惜以身相报,她一个女子,尚能这样侠肝义胆,忠烈无双,但皇上呢?自诩英明天下,你不配!” 正嘉胸口微微起伏,嘴角隐隐抽动,他在竭力隐忍。 一阵风自殿外吹来,博山炉内的香气随之缭乱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