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已入睡,她终于打算闭上眼睛养养神,却给天空无声闪烁的一道明晃晃的闪 电惊得又睁开眼。 闪电太亮,随即是轰轰的雷声,雷声落了没多久又是一道闪电,眼看着要转为雷雨。 贝茜从赫恩臂弯里爬出,想去拉一拉窗帘。 但站到了窗边正要抬手牵拉时,却不经意瞥见下面远远的一个人影,令她呼吸一窒,马上要转身跑出去。 中庭里缓慢行走于大雨中的正是个消失了大半天的淡蓝色身影。 她没有伞,长裙拖行于泥泞,似随时能被雨水打化在滂沱里。 无比狼狈。 贝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脚下飞快,经过床边,却见原本该睡着的赫恩一下子坐起来,反应比她更快,一 探身便捉住了她的手。 “安娜贝尔在下面!”贝茜道,“她在淋雨。” 赫恩在暗影中的声音异常冷静:“随她去吧,伊丽莎白。” “为什么?” 贝茜想抽手,无奈抽不出去。赫恩捉得她很牢,她再往外挣恐怕要给弄疼了,最后实在是没办法,坐到床 尾来,将这关心则乱的抱在怀里。 “你放她去淋雨,我不明白。”贝茜道。 她这会儿的反抗倒有一点点似在希里兰德怀抱里时,因着发现自己什么也不知道:“我问她去哪里,也不 告诉我。” 赫恩收拢手臂,将她抱得牢些,手指在她胳膊一下下安抚,同她一样去看窗外——看窗外看不见的安娜贝 尔的身影。 “听我说。”他的声音随闪电过后光线的下沉而下沉,轻得她才能听见。 “听我说……” “安娜贝尔她,从前失去过一个孩子。” 第59章 说完便觉怀里抱着的一僵,随即慢慢地卸掉了挣扎的力气,总算肯安分下来好好听人说话。 贝茜惯常是安静的,少见地因为心急激动了一回,这会儿只觉自己耳朵出了问题,怔怔地出神着,半晌转 过头来问赫恩:“你说什么?” 不怪她有这样的反应。安娜贝尔的秘密藏得深,即便王宫朝夕相处的人也未必有几个能知道。 而知情的人不愿意提——烙进血肉的伤疤,提一次就要揭开伤口看一次,久而久之成了腐肉,恐怕再不能 愈合。 赫恩抚摸贝茜手臂的动作渐渐慢下来,下巴抵着她的肩,说话时眼睫毛一下一下撩着她柔软的发丝,轻声 道:“那个孩子没能出生。今天是她失去它的日子,每年这个时候她都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放灯入水,把光送到 另一个世界。” 贝茜在他怀里回转了身子,两只小手抓着他的袍,呼吸屏了几分,问:“怎么没的?” “之前我跟你说,弗雷德帮过安娜贝尔的忙。”赫恩道,“其实算得上是救命之恩……他在她最绝望的时 候解救了她。” “安娜贝尔有过一个暴虐的丈夫。酗酒,嗜赌。”赫恩的目光又投到窗外去,一时间有些出神,“可想而 知,他对她并不好。” “他最后一次因为输得精光回家打安娜贝尔的时候,她才怀孕几个月。” 他用额头碰了贝茜的额,垂眼敛去沉沉的眸光:“那一幕被弗雷德看见,他砍了那男人的一双手,但孩子 没能保住。那之后,安娜贝尔就跟着弗雷德来了王都,我母亲请她来王宫。她很聪明,也很细心,学东西非常 快,一直升到内务官的职位。” 今天的安娜贝尔,倘若没人提及,谁能想象到她曾经有过那样令人沉痛得噤声的过往。 窗外的雨没有要减小的趋势。 贝茜再没有出声,沉默着听赫恩说完,抬手抹一抹眼睛,没哭,不过眼眶湿润的。 她这回想从赫恩怀抱里出去,他是肯了的,瞧着摇曳的暗暗烛光里那道影子慢慢往窗边去。 他看她,她在看窗子下面的人。 但下面哪还有人,安娜贝尔不见踪影,只有空荡荡的雨幕。 贝茜伸手扒着冰凉的窗台,不知还往雨中搜寻些什么,忽然道:“那不像安娜贝尔。”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