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珣缓缓睁开了眼。 那是他见到越长陵的第一面。 那时西天落日沉没,暮霭浓浓重重,那人一身赤红战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。 平心而论,越长陵肤色黝黯,眼皮微肿,半张脸上戴着银色面具,绝对与俊俏二字沾不上半点边的。 但王珣不知为何整个人都被晃的有些眩晕,久久没有回过神来。 越长陵自然不会去留神一个孩童的千头万绪,倒是越长盛从沈曜那儿知晓了始因,当即叫来军医把王珣带去细细诊治,这年头树敌倒不如结缘,来头越大越要慎而重之才是。 如此,越长陵反倒觉得沈曜带来个麻烦,他那狂妄的性子本也懒得再多说什么,等走出几步后,又折返回头,看了沈曜一眼:“对了,有个人一直想要见你。” 越长盛瞪了越长陵一眼,沈曜不明就里,只快步跟上前去。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。 刚步入营帐内,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哀怨:“沈盟主,你可得救我啊……” 沈曜瞠目结舌的看着一个头戴毡巾,生的风流韵致的男子被五花大绑在一张太师椅上,“流、流景兄?” 那男子哭丧着脸,用看着救命稻草的眼神盯着沈曜:“是我是我。我被绑架到这儿来足足七日了,这七日我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你来救我于水火之中……”他话说到一半瞥眼看到越长陵在把玩一柄长剑,咽了咽口水愣是没往下说。 沈曜道:“越二公子,大家也都是旧识了,不知流景兄是犯了什么事……” 越长陵收剑入鞘,理所当然道:“我大哥说‘付流景智谋无双有经纬之能,如他这般人才若能纳为己用必能有助大业’,所以,我就把他请来了。” 付流景用一种崩溃的表情看向越长陵,“你确定这是请?” “若你不是总想着逃跑,我何必浪费一根绳子?” “浪……”付流景咂了砸嘴,“我不愿留在军营中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这是我的意愿,沈盟主你说句公道话,他们这样和山匪强盗有什么分别?” 沈曜轻咳一声,婉转道:“其实……越公子大可晓之以理来打动流景兄,这样用强也未免……” 越长陵像是把这话给听进耳了,他看向付流景,面无表情地道:“付公子,国之大难,匹夫有责……” 付流景飞快答道:“对,匹夫有责,可我不是匹夫。” 越长陵慢悠悠道:“漠北军毁我疆土,我们岂可视若无睹,坐以待毙?” “但我们也绝不能以卵击石,自取灭亡。” 越长陵端起茶盏:“人生自古谁无死……” 付流景眯着眼:“早死晚死差很多!” “……”沈曜顿时觉得就这么把付流景绑着或许也是个省事的办法。 月凉如水,北溟峰下的夜更是冷峭凛冽。 小小的营帐自然御不了多少风寒,王珣裹着一层毛毯整个人缩在暖炉旁烤火,一边搓手一边问道:“你确定没有听错?那人当真是付流景?” 观伯用铁钳加了一块炭火,点了点头。 王珣微微蹙起了小眉头,“能把这样行踪不定的智囊给找来,看来越家是下了不少功夫。” 观伯道:“他们用了那样的方式,只怕付流景未必肯为他们出谋献策。” “那也未必。”王珣压低了声音,“我听父亲说,付流景不仅是个贪生怕死之辈,同时也是个心肠极软之人,他被绑在军中眼见敌军攻来,就是为了自保也会竭力相助,否则,越长盛早就阻止这看似荒诞之举了。” 此刻若是有旁人在场,定会惊疑这一番言论是出自一个九岁孩童之口,但观伯似乎习以为常,只道:“公子假称自己是王家的人,不怕有人识出端倪?” “金陵王家的小公子自幼体弱多病,极少现于人前,与我的情况有七八分相似。再说,纵然沈曜起了疑心,他更不会轻易放走我们,否则,我们哪能顺理成章的进到这越家大营?” 观伯叹了口气,“公子此举未免太过冒险了……要是老爷还在,定不会……” 王珣抬了抬手,示意不必把话往下说,他缓缓踱到营帐门边,掀开帐帘,发觉外头的风雪已停,道:“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。” 他说完这话又开始剧烈的咳了起来,观伯连忙替他披上毯子,碰到王珣冰凉如水的手,叹道:“公子的风寒症愈发重了,方才我在这军营附近发现有几眼汤泉……”见王珣皱起了眉头,他加重语气道:“得让身子熨暖和了,才能熬过这几日。” 这大营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