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当了天子的仁德帝回忆起往事,眸中颇有些苍凉的感慨:“你当时就站在旁边,一声不吭。我看着那样的你,想着原本你就有些呆的,如果这样的你离开我身边,怎么着都担心啊。” 容王记事早,不过三岁的事儿,此时他也不敢说自己就记住了。垂眸间,他只是淡淡地道:“皇兄,其实那时候我站在那里,也许只是害怕吧。” 害怕? 仁德帝抬起头,看向容王。 容王淡笑一声,道:“我只是害怕我被送走,不能陪在皇兄身边了。” 此话一出,仁德帝顿时怔在那里,他看了容王很久。 恰此时酒已温好了,酒是好酒,上等的九酝春,窖藏了几十年的。 一个宫娥在金丝檀木桌上摆好了一对白玉荷叶杯,另一个宫娥握起青铜高颈酒壶,用铜勺将温好的九酝春各自倒在两个白玉荷叶杯中。 荷叶杯乃是上等白玉而成,剔透莹润,散发着乳白色的光泽,那九酝□□泽偏绿,比那春日嫩叶还多几分鲜嫩,此时碧绿的九酝春盛放在细腻滋润犹如凝脂般的白玉荷叶杯中,越发显得如同甘露凉浆一般。 仁德帝捏起那白玉荷叶杯,垂眸望着那杯中鲜绿的九酝春。 年少丧母,只留下一个幼弟在宫中,他这一路走来,风风雨雨的坎坷,今日至高无上的帝位,那是踏着无数人的骨血一路走来的。 仁德帝是宽厚仁慈的,也是冷血刚硬的。 他刚硬到,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只能顺从地低头。 这样的仁德帝,从来不知道自己也许有一天,还需要有人陪。 更不知道原来那时候年仅几岁的容王,站在那里一声不吭,在他以为他是呆了的时候,其实心里想着要陪在皇兄身边。 伸出手,握住那白玉荷叶杯,仁德帝望着杯中一潭翠绿,忍不住自问,他寂寞吗,他需要人陪吗? 仁德帝苦笑一声,声音竟有几分嘶哑: “知道你其实素日并不爱酒,不过今晚陪皇兄喝几杯吧。” 容王修长优雅的手握着酒杯,点头道: “好,今夜,不醉不休。” 夜色阑珊,一轮弯月从窗前无声的滑过,秋风乍起,窗棂上的翠绿纱轻轻地抖动着。 仁德帝刚硬俊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,不过容王可以看到,他眼眸中的萧瑟和空洞。 看着这样的仁德帝,容王陡然想起上一世的自己。 上一世的容王是不喜欢看到铜镜里的自己的,因为那眼眸中总是有着寂寞和孤冷。 别人看不到,但是他自己却明白的。 此时此刻,望着这样的一个兄长,容王忽然有些恍惚,想着自己是不是错了? 如果那个登上帝位的是自己,是不是皇兄可以拥有另一种生活? 一杯酒印下,那九酝春翠绿的色泽,如此诱人,可是饮在口中,却是淡淡的苦涩。 同样的苦涩,在两兄弟口中蔓延,仁德帝苦笑一声,忽而挑着浓眉,开口道:“永湛,我这一生,最高兴的事便是有你这样一个弟弟!” 说着,他举起酒杯:“来,再喝一杯!” 容王见此,抬手亲自为皇兄斟酒,然后举杯同饮。 几杯酒下肚后,酒意在胸中酝酿,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,仁德帝再张口时,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冷静。 “永湛,当日在边塞,有名医诊断出我的身体有恙,彼时我早已明白,此生此世,我命中注定无子!”仁德帝的声音异常的平静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