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玄色袍角,一步步地踏上了楼梯。 其实自从他成亲后,每日里陪着阿宴在一起,哄着两个娃儿,于是这聚天阁已经很少来了。 此时他踏上了二楼,二楼有一个书房,他将清油伞放在一旁,径自进了那书房。 走进书房里,他环视四周,却见这书房里布置得简单,只有三个书架靠着墙,窗前一个案子并一把椅子,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装饰。 板正简单,没有丝毫多余之物,一如上一世那个孤清的帝王,一辈子循规蹈矩地坐着他一个帝王的本份。 结果呢? 容王唇边挽起一个嘲讽的笑来,结果呢,最后,那个兢兢业业了半辈子的正康帝,是不是最后成为了一代暴君? 昏庸无道,残忍暴虐,却又信奉神佛,将宫廷弄得乌烟瘴气。 容王走到书架前,按了某一处后,那书架便动了下,露出一个暗格来,打开那个暗格,容王取出一个卷轴来。 卷轴展开在桌前,却是两幅画。 两幅画,画得都是阿宴站在梅树下的。 一幅画,是阿宴站在白雪红梅之中,穿着一袭名贵的雪白狐裘,云髻凤钗,乌发娇艳,含笑站在那里,眉目间洋溢的都是幸福和从容。 而另一幅呢,依旧是阿宴站在梅树下,只不过那时候的阿宴只穿着保守低调的淡青色锦袍,挽着双髻,黯然地站在那里,眉目间有几分压抑。 他当时乍然看到了她,忍不住低声道: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 于是她诧然回首,如水的眸子就那么望向他。 也许是从那时候开始吧,他有点心疼,开始想着,或许她过得并不好吧。 她嫁人了,夫君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官吏,听说她娘家兄长也不好,没什么买卖立身,就在那里胡乱混日子。 从那时开始,他开始想着设法帮她,可是他是尊贵的容王,是她堂妹的夫君,他纵然想帮,却也不好伸手的。 容王回忆往事,唇边泛起一抹苦涩,他伸出手,轻轻地抚摸着上一世那个瑟缩在白雪红梅之中的女人,低柔地道:“阿宴……我说过会让你幸福的,你现在信了吧……”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那两幅画,两副同样的人,同样的年纪,同样的场景,却全然不同的画。 那一日,他画着这幅画,她却从外面走进来。 看到了她眉目间的好奇,他却依旧盖住了这两幅画,不想让她看到。 其实是一辈子都不想让她知道,在她死后,曾经发生的那一切的。 容王放好了卷轴后,坐在椅子上,靠着窗,望着夜色的碧波湖上烟雾朦胧的秋雨,陷入了回忆之中。 染血的帝王之手,越到后来,越觉得空虚。 有时候,他望着镜中的自己,几乎不敢去看。 实在是不知道,他除了是一个帝王,还可以是什么? 仿佛这一辈子,作为一个弟弟,眼睁睁地看着皇兄因为早年征战的伤痛复发而离世,他无可奈何;作为一个男人,他拥有了后宫三千佳丽,可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,却黯然地死于后宅之中,死于他的妃嫔之手,他毫无作为。 他那时候已经三十六岁了,活到了那个年纪,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拥有什么。 曾经也试着召来了妃嫔侍寝,想着或许能有个一男半女,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做到。 他不是皇兄,没有办法去闭着眼睛宠幸那些女人。 最后还是挥挥手,让她们下去吧。 未曾被宠幸过的女人,以后还是可以放出去的,找个外面的男人,去嫁了吧。 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,每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处理着国事,没有温香软玉,没有娇子绕膝,更没有那个宽厚仁爱的兄长,孤零零的一个人,俯视着天下,批改着决定多少人生死命运的大事。 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