背影,越来越远。 等待撑起身子,云檀像个疯子吼叫,狠狠打倒那些门生们,还在光明掌门脸上痛殴上十几拳,状如疯虎的模样,没人能阻拦。 没人敢阻拦。 地上断两截的拂尘,四肢被分裂,剩下一颗头颅的穀梁昭,那个一生洁净不染脏污的道长,仰面黑发散落,云檀弯腰拾起脚边沾到好友血跡的白发带,莫问期的右手、双脚被砍断,残肢丢在草皮上,剩下左臂与身体相连,他还有呼吸。 微弱、残存的呼吸。 云檀痛心抚摸他脸颊,用地上白色地毯将莫问期包覆起来,抱着他独自离开江边。 没有一臂双足,人变得好轻。 黄昏,丹霞漫天,染红苍穹云朵。 来时的乌篷船,绳索解开,载着云檀和莫问期离开。 云檀泪水啪啪打在莫问期脸庞,他取出手帕将那人脸庞血跡擦去,"我带你走,我们很快回青羊观.......你会没事的,会没事的......" 安慰的话,说给莫问期听,说给自己听,怀里好友,出气多进气少,举起剩下的左手,掌心贴在他脸庞,露出困难的笑意。 "傻阿云呵.......我入道,就是希望能替兄长赎罪,原以为此生不会与他相见,怎料他作恶多端,如今总算受到制裁,抱歉,我连累你了........" 莫问期唇角渗血,云檀哭着用指腹抹去,用力摇头道:"混蛋你,你凭什么独自面对?!为什么不拒绝我,为什么不让我带你走......可恶啊!" 悲愤恼怒,自责不甘,模糊不清的视线和情绪,如被搅乱的污泥无法沉淀。 莫问期支撑最后一点精神,看着他,看着漫天霓虹与归雁的天边。 "咳咳,我答应你那刻,就没想过活着回来,我是杀人者的弟弟,一体同罪,这就是我此生断不了的命,但我今生有幸得咳咳,得云檀你为至交,莫问期.......不负天,不愧地......" 伸手在云檀右颊轻拍两下,这是莫问期以前只有对他独有的友好举动,云檀则会报以一笑。 若有来生,愿你仍意气风发,我道心不移。 持身正大,不履邪径。 如今,他没有办法做出两人默契的回应。 云檀哭的无法自己,自从家园破碎,他过命至交,独与此人心有灵犀,默契十足,纵使性格天南地北,人格同样高洁而成为莫逆,莫问期是云檀一生最无法取代的心灵寄託与感情支柱。 莫问期目光涣散,唯一未断的手瘫软,再没了呼吸。 "老莫啊!" 舟上血腥扩散,与天边云霞揉合成一夜无可描摹的凄凉唉慟。 月色柔软照耀,云檀坐在船板,如同石雕维持黄昏时抱着莫问期尸体的姿势。 为什么? 那是穀梁昭的弟弟,是杀人者的弟弟,我们失去家人的痛苦,杀人者与其家眷一体同罪。 你们怎么有脸活着?你们是杀人者穀梁昭的弟弟朋友,就该死就有罪。 杀人者与其家眷,一体同罪。 已哭的无泪可泣,悲愤交错,肝肠寸断,巨大的痛苦扑天盖地而来。 血色无边,撕扯破碎魂魄,无助湮灭两岸耸立峭壁。 山峦烟雨,冷清的道观,崇山中,紫竹林间,登天台上,青衫道冠,臂挽拂尘的孤高青年,衣带飘飘,天上白玉京,仙人下凡尘。 "在下叫云檀,师出无门,不知道长是否愿意,与在下一同出世斩奸除恶?" 那年轻道长一甩拂尘,举止从容,像是晨曦迷雾,无法捉摸,琉璃色的灰眸看不出七情六欲,"小兄弟客气了,贫道久仰阁下正义之名,此乃正道之人本分,贫道当与君同行。" 云檀喜欢笑,莫问期总是能在他的笑声中,松懈清冷紧绷的表情,他觉得过往已经太苦,未来或许能有期待之事,所以该多笑笑,他们两人并肩云游天下多年,同行同寝,关係亲密。 至交好友,一剑一拂尘,展现正道不沧桑。 那人终究自刎在混沌无解、晦昧不清、恩义难全的人世,化鹤重登仙台。 云檀总是觉得莫问期的肉身赎罪后,魂魄会返回天庭,好友是跟了自己,才带上一点人味。 神本无罪,奈何做人。 夜航孤灯,来时好友相伴,去时归途血腥。 云檀额头抵着莫问期的额,眼眶红肿,浑身刺痛,喉头滚动,鬱结难忍,仰头悲鸣长啸,绝望撼动江河,终究一口鲜血吐在脚边。 冰寒冻气入体,云檀猛然惊醒,瞪着上方泛黄床帐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