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偷偷跟着武翘来的。” 两人四目相对,又说不出话。 半晌,彭嘴儿才问道:“我若有钱了,你愿不愿嫁我?” 春惜先是一愣,怔了片刻,眼睛开始泛潮,轻声道:“你没钱,我也只愿嫁你。” “真的?”一阵暖热从心底直冲上头顶,彭嘴儿油了十几年的嘴忽然涩住,一个字都说不出,他向前走了半步,忽又顿住,双手想要伸出,却只动了动,便僵在那里。半晌,他才小心问道,“你愿不愿意跟我走?” 这时,春惜已平静下来,她轻声问道:“去哪里?” “离开京城,走远一些,到外路州去。” “我得带着栋儿。” “那当然,我也爱这孩子。” “什么时候走?” “最好现在就走。” 彭嘴儿带着春惜母子偷偷翻墙逃离了船坞,走到岸边,他才发觉自己太冒失。 这时天已黑了,带着春惜母子去哪里是好?他袋里只有一百多文钱,住店都不够,何况也不敢去住店。客船一定是没有了,雇车马又怕人看到。 饽哥交给他的香袋没有带在身上,那对耳朵已经烂臭,但他不知来历,不敢丢掉,包了几层油纸,藏在自己床下一个小坛子里。那颗珠子怕丢了,也藏在卧房墙角的一个洞里。 要离开京城,至少得有些钱才好,那珠子不是凡常之物,至少半年之内不能拿出去卖。他这几年每天说书挣的钱,除开食费和房费,剩不下几个,只攒了五六贯。有个百十贯钱,才好在他乡安家立业。 他心里烦躁,却不敢露给春惜,心想,至少今晚得找个安稳地方安置春惜母子。 他忽然想到鲁膀子,来京城几年,他并没有交到什么朋友,只有鲁膀子性子有些爽直,又爱听彭嘴儿说些古话,两个人时常喝点酒,交情还算厚,人也大致靠得住。鲁膀子家不敢去,在他船上躲一两天应该不妨碍。 于是他低声对春惜说:“今晚你们母子得委屈一下,我去找个朋友,你们在他船上将就一晚,明天再商量去处。” “好。”夜色中看不清春惜的脸,但声音里似乎微微带着些欢悦。 彭嘴儿心里又一阵暖,没想到自己竟能和春惜肩并肩站得这么近,更没想到她的心和自己的心能合到一处。 天上飘起细雨,彭嘴儿后悔没带把伞出来,他忙脱下自己的外衣递给春惜:“你们娘俩先在这树下等一等,我去寻那朋友,让他划船来这里接你们。” “你也要淋湿。”春惜不肯要那外衣。 彭嘴儿执意塞给她,临走时本想告诉她康潜的死讯,但又怕另生枝节,便忍住没说,转身大步望东水门跑去。 许久没有跑过了,他却丝毫不觉得累,反倒觉得畅快无比,地上渐渐湿滑,他连摔了几跤,却都立即爬起来,笑着继续跑。奔了半个多时辰,终于来到虹桥,他先去看鲁膀子的船,那船泊在岸边,一根缆绳拴在柳树根。船里并没有人。他转身又向鲁膀子家快步走去,没走多远,却见前面两个黑影急忙忙走了过来。走近之后,才发现竟是鲁膀子夫妇,他们身上各背着一个大包袱。 “鲁兄弟?” “彭二哥?”鲁膀子声音有些慌张。 “你们这是?” “我们……”鲁膀子支吾起来。 “莫不是出了什么事?” “没有,没有!我们只是……” “跟哥哥我还支吾什么?实话跟你说,我也有桩麻烦,所以才来找你们。” “哦?那去船上说。” 三人上了船,钻进船篷,鲁膀子却不肯点灯。 “我先说我的——”彭嘴儿见他们迟迟不肯开口,便道,“以前哥哥跟你说过,我相中了一个女子,她父母却嫌我穷,把她嫁给了别人。那女子刚跟我逃了出来,我想求鲁兄弟一件事,用船把我们送离开封府界,我们再搭其他的船走。” “哥哥啊,我们也惹了桩麻烦,正要逃走呢。” “哦?什么麻烦?” “麻烦太大,这一时半时也说不清楚,总归被个闲人捅破了,得尽快逃走。” “你们就划着这船走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