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可以还清,再不用怕被人追打辱骂,从此可以安安生生过日子。然而,他随即又想到,绑架人妻女,是丧天良的事。一旦接了这银子,便等于一脚踩进黑窟窿里。他时常听和尚们说佛法因果,说书人也常讲轮回报应的事,就算这一世平安无事,到了阴间,也必定要受尽刑罚苦楚。 然而,他又想到儿女,他们虽没有生在富贵之家,但出生后,家境也渐渐宽裕起来,自小并没有尝过什么艰难。这两个月,家业陡然败落,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舒坦惯了的,整天除了哭啼抱怨,再想不到其他法子。他备了两个挑子,让两个儿子跟自己一起挑着馒头去卖,两人死活不肯去,痛骂了两顿,才别别扭扭听从,可卖一天回来,连十个馒头都卖不掉。看这样子,一旦自己亡故,他们恐怕连乞丐都做不来。 罢了,罢了!他告诉自己:这罪业就由我一个人承担。 “相公,刚才有个人送来一包东西。” “什么人送来的?” “街口崔家茶肆的伙计阿五,说是一个客人让他送过来的。” 冯赛回到家里,刚进门,阿山就取出一个包袱。冯赛忙走进堂屋,就着灯光一看,旧灰布包着,方方正正,有些沉。他忙解开包布,里面是一个朱漆镶铜的木盒,没有锁,打开盒盖,里面齐整放满了纸钞,最上面一张白纸,粗粗斜斜写着几个大字: 魏阑、魏阙乃我所杀。莫冤平人。朱广 冯赛一惊,魏阑、魏阙正是猪行行首魏铮的两个儿子。他忙看那些纸钞,是官府今年新印制的便钱钞,一沓一沓用红丝绳拴着。他取出一沓,大致一数,每张都是十贯的额,一沓一百张,一千贯。盒子里共有二十沓,总共两万贯,刚好是两千万。 阿山、阿娴和小茗在一旁看到,都低声惊呼。冯赛忙盖好木盒,起身出门,急步来到街口的崔家茶肆,见茶肆伙计阿五正坐在门边打盹儿,便过去唤了一声。阿五一惊,跳了起来:“冯相公?” “阿五,方才让你送东西去我家的是什么人?” “一位过路的客官,他过来时,我刚好出去泼水,他便没有进来,外面黑,看不清模样。” “有多高?” “极高壮,比冯相公您还高一个头。” “他没说什么?” “只抓了把钱给我,有三十来文。让我把那包袱送到您家里。” “哦。多谢。” 冯赛刚要转身,茶肆店主走了出来:“冯二哥,昨天下午你家小舅子邱迁找我作保,和对面楚家药铺的三儿签了张契书。” “哦?什么契书?” “楚三官帮着找寻你家三郎,你家小舅子给他二十贯钱,先付了十六贯。你家三郎可找见了?” “嗯……多谢崔伯,有劳您了。” 冯赛不愿多说,含糊答应着道谢离开,心想难怪在界身巷时看到楚三官陪着邱迁,这邱迁做人也太实诚,那楚三官比冯宝更加不成器,那十六贯钱恐怕白扔了。邱家的银钱一向是岳丈亲自掌管,邱迁这一笔大钱不知从哪里挪用的。他回到家,先去内间打开钱箱,取出了三十贯钱,用厚布袋包好,提出来唤过阿山:“你明天一早把这钱送到我岳丈家,悄悄交给邱迁,莫要让我岳丈瞧见。你告诉邱迁,这些钱,除了楚三官那二十贯,剩下的十贯,这几天寻冯宝时好花用——对了,你今天去给柳二郎送饭了吗?” “送了,我照相公吩咐的,先向祝行首求情,祝行首说汴河的炭至今没见送来,等炭行的事了结了,他会亲自送柳相公回来。不过,他让我把饭送到了柳相公屋子里。柳相公躺在床上,脸肿得不成模样,腿也伤了,下不来床,走不成路。祝行首在一旁,我也不好多话,把饭放下就出来了。炭行的人怎么这么狠,把柳相公弄到这个地步?” 冯赛听了,想起柳二郎怨责的目光,心中一阵愧,但眼下事情杂乱,只能暂且如此,便没有答言,让阿山把钱袋放好,早点安歇。 阿山出去后,他望着桌上那个木盒。魏铮两个儿子真是被朱广所杀?他为何要主动招认,又为何要将盗走的两千万还回来? 冯赛拿起那张字纸,看着“莫冤平人”四字。难道朱广知道魏大辛被无辜牵连,心中不忍,才有此举?这么说,我刚才在路上推测的应该不错,朱广是为自保,才杀了魏铮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