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是说把价钱降回去?” “该多少,便多少——”冯赛见众人互相望望,有一半都不情愿,便继续道,“在下并非一意要压价。只是各位若仍想做汴京的生意,便只能和猪行交易。这价钱,自然是要和猪行谈。行情降,价钱降,行情涨,价钱涨,这是老规矩,想必无需在下多说。在下只想说,照规矩来,大家都好,若非要破规矩,大家都难处。” 那一半不情愿的听了,咕哝了一阵后,也点头道:“是这个理。那就照规矩来。”其中有两三个仍不情愿的,也没话说了。 “那就劳烦各位等魏主管来商谈。” “好。” 冯赛这才放了心,剩下的就等魏大辛来和他们商谈,多年的交易,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。于是他向众人拜别,上马向城里赶去。 门外传来开锁声,邱菡忙站起身,快步走到门边。 门打开了,仍是那个壮汉,他望了一眼邱菡,目光随即闪开,转身让开了路,似乎不敢和邱菡对视,邱菡心里恨道:你也有人心?也知道愧疚? 这时,那个老妇人端着饭菜走了进来,看了邱菡一眼,目光中似乎有些同情,邱菡没有理她,始终盯着门外的大汉。随后,那个绿衣姑娘也走了进来,仍提着铜壶,端着铜盆,她也看了邱菡一眼,眼中竟然含着俏皮的笑。不过她随即放下壶和盆,拎起马桶,轻快走了出去,出去前,又望了邱菡一眼,仍含着笑。 邱菡装作不见,等她走上楼梯,听不见声响时,长吁了一口气,压住慌张,才“哎哟”了一声,随即捂着肚子,弯下腰,蹲到了地上,装作腹痛难忍的样子,不住地呻唤。手里则紧紧攥着那片碎瓷,将锋利那边朝外。 那个老妇人扭过头唤道:“呦!这是怎么了?着病了?” 那个大汉也望了过来。邱菡装作更痛的样子,放高了音量不住呻唤。那个大汉果然走进门,凑了过来。 邱菡等他走到身边、俯下身、离自己只有一尺远的时候,猛地出手,捏紧瓷片,朝那壮汉的喉咙割去,割中了!那大汉闷哼了一声,却没回过神。邱菡毫不迟疑,挥臂再次割去。然而,大汉已经明白过来,一把攥住了邱菡的手腕,重重一甩,邱菡顿时被甩倒在地上,手中的瓷片也随即脱手。 那大汉捂着喉咙,怒瞪着邱菡,灯影下,如同一只巨兽,目光极其凶暴。邱菡忙向他的喉咙望去,似乎有黑红的血从他手指间滴落,然而并不多,伤得不深。邱菡一阵痛悔,一把抽下发髻上的银簪,爬起身,怒叫着“还我女儿!”朝那大汉的胸脯刺去。还没有刺到,手腕又被大汉抓住,又一甩,她再次跌倒在地上。她却早已忘了怕惧疼痛,一眼看到身边的那片瓷片,忙伸手去抓。那大汉越发恼怒,抬起脚就向她踹下来,邱菡却不避不让,一把抓起瓷片。这时,大汉的脚离她的后背只有几寸,然而,大汉却忽然收住了脚。随即弯下腰,一把将那个瓷片抢走。 邱菡再无力进击,趴在地上哭起来。 冯赛原想搭一只客船,要轻省些,不过一想时间紧迫,骑马快,往返也更便利,便仍骑着马,沿着汴河一路向东赶去。 开封府已经释放了魏大辛,邓楷命他赶紧前往南郊猪市,去将猪行生意理顺。这样猪行的事算是了当。出发前,冯赛又去了朱家桥南斜街,崔豪刚在吴蒙别宅外守完夜,换了三个力夫来接替,昨天晚上仍然没见有人进那宅子,刘八和耿五打听了一天,也没打听到那天几个轿夫的下落。冯赛仍有些不甘心,托崔豪再守一夜,崔豪痛快答应了。剩下的,便是尽快将汴河炭源理通。 到了汴河下锁头税关,冯赛过去向税吏打问。为了生意便利,沿途这些税关他时常都要打点,因此都相熟。当值的税吏查了一下簿记,寒食前一天,有二十只炭船过关,押船的炭商正是谭力。之后这几天再没有炭船过去。 冯赛道了声谢,驱马继续向东,东京汴梁和南京应天府这一路,中间共有三个税关,第一道是陈留。 赶到陈留,冯赛又向税吏打问,这里簿录和汴京相同,寒食之后再没见到炭船。 冯赛又赶往下游,第二道是考城,当值的税监及税吏以前并未见过,才换了人。冯赛过去打问,那个税监态度十分骄慢,连问两遍都装作没听见。幸而冯赛来时,托邓楷又写了一道公文,他取出公文交给那税监,那税监看过后才没言语,吩咐一个文吏去查簿记,那文吏说:“不必查,我记得清,寒食后,这几天都没有炭船过去。” 冯赛只得继续向东赶去,到了第三道税关宁陵时,已过正午。他过去一打问,那税吏说寒食、清明三天,每天还有二十几只炭船先后过去。从昨天起,一只都没见了。 冯赛忙谢过告辞,在附近找了家小食肆,边吃边想:谭力要截断汴河一路的炭,自然是在中途某处,而且这不是小买卖,必得要有牙人、保人,那些送炭的炭商才肯相信。这里昨天还有炭船过去,交易处必定在上游。陈留的税吏相熟,应该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