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在哪里、是否平安,心里更加焦躁,随即又想到顾盼儿,那雪团一般的面庞、酒一般的眼波,不时朝他笑啊笑,他尽力屏除,那面容身影却越发鲜明,扰得他烦乱不堪,直到后半夜才累极睡去。天才亮,又被陈小乙大声喊醒了。 他忙爬起来,跑到马厩,将匡推官的那匹马洗刷干净,倒了些草料豆子在马槽里,这才又慌忙回去洗了把脸,等他去厨房时,其他仆人早已吃过,两张桌上只剩些残汤。 “你咋才来?”那个圆胖脸的丫头翠香从厨房走了出来,手里端着个托盘,“我给你留了一碗粥、两个饼,赶紧吃吧,相公马上要出门了。” 邱迁忙连声道谢,坐下来急忙忙吞嚼着,翠香拎着托盘并不走开,立在旁边瞅着他直笑。 “呦,这就相上了?”欧嫂忽然走了出来。 翠香羞红了脸,忙转身跑进厨房,邱迁也不敢再吃,丢下半碗粥,赶忙往前院跑去。匡推官已经穿戴好,正往外走。陈小乙抱着文书袋,跟在后面瞅着邱迁直挤眼,邱迁忙跑到马厩将马牵了出去,照陈小乙说的,抱撑着匡推官的腿,扶他上马坐好,小心牵着马向公事厅走去,一路紧张得手心不住出汗。幸而那马乖驯,没出什么差错。 到了公事厅,他又扶匡推官下了马,陈小乙跟着进去,邱迁将马牵到旁边的马桩上拴好,便没有什么事了,坐在石台上发呆。中间陈小乙拿出来几封信函,让邱迁送。邱迁照着地址送了过去。而后,继续坐在石台上,等到傍晚,牵着马护侍匡推官回到宅里。一天下来,只做了这点事。其间匡推官只看了邱迁两三眼,始终沉着脸,像是在看一块石头或一条狗。 吃晚饭时,邱迁一直留意着,但那些仆人仍只谈笑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俗事,没听见任何有用的讯息。吃过饭,陈小乙又拉着邱迁去喝酒,邱迁忙说自己肚肠有些难受,不敢再喝了。陈小乙顿时沉下了脸,邱迁忙取了三十文钱,递给陈小乙:“这些钱小乙哥拿去买酒,算我赔罪。”陈小乙脸色这才好转,接过钱自己出去了。 邱迁这才松了口气,装作无事,溜达到厨房院前,偷偷朝里窥望,院里没人,厨房中传出锅碗碰撞声、翠香和另一个丫头的嬉笑声、欧嫂的数落声,她们在忙着洗碗收拾。邱迁只得转身回去,途中遇见几个仆人笑着跟他打招呼,邱迁不敢贸然向他们探问,只笑着应答两句,而后回到屋里,坐着等。 他是在等翠香忙完,翠香看着和善娇憨,没有什么心机。从她嘴里或许能探问出些什么。等了半晌,他正要起身出去再看看,却见欧嫂笑眯眯地走到门前,仍倚在门框边,手里抓着把榛子在嗑剥:“俊哥儿,你独个儿黑洞洞坐在屋里干什么?没去跟小乙喝酒耍?” “嗯,我酒量浅。” “不喝酒,也该去行院里找姐儿们耍嘛。” 邱迁看着她一双吊梢眼扫着自己,目光在斜阳微光中不住地闪滚,心里有些怕,不知道该如何应对,只得赧笑了一下。 “呵呵,你一个火壮后生,竟比我们这些妇女还安分?” 邱迁听了,越发窘怕。 “欧嫂又在这里逗引新来的后生?”外面传来一个男仆的声音。 “呸!你个油嘴顾小驴,小心老娘剁了你下头那截,腌来下酒。”欧嫂将手里的榛子壳朝那男仆丢去。 “剁了它,你舍得?” “呸,你看我舍不舍得?”欧嫂唾了一口渣,追了过去。 两人嬉闹嘲骂声渐渐远去,邱迁这才松了口气,小心探头一看,见院里没人,便又朝厨房走去。刚要出院门,却见翠香正走进来。 “你去哪里?”翠香笑嘻嘻地问。 “闲走走。” “那边院墙上开了好些紫藤花,我摘不到,你能不能帮帮我?” “好!” 邱迁跟着翠香绕到院子南侧,见墙边果然有一排紫藤花架,顶上垂下一串串紫藤花。邱迁扒着架子边的一棵柳树,攀到半墙,摘下来两串花,递给翠香。 “多谢!我最爱紫藤花了……”翠香从花串中摘了一小簇,插到了发髻边,“好看吗?” “嗯!”邱迁笑着点点头。 “是花好看,还是我好看?”翠香的脸衬着紫花,像白面圆馒头上粘了片葱花。 “都好,都好。对了,能不能问你一件事?” “什么事?” “寒食前一天,相公去汴河岸边接了一个人,你知不知道?” “你是说那个俊俏公子?” “嗯!相公把他接到宅子里来了?” “嗯……”翠香刚点了点头,马上慌起来,连连摇头道,“不,不!我什么都不知道!你别问我!” “我保管不跟任何人讲。” “那也不成,不成!”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