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扶着纪宁进屋,嘴里心不在焉的应道:“好,公子先进去休息,马上就让人来拆。”公子每年生辰都是如此,年年都说拆,一次也没拆过。 忽然心中陡然一寒,怔怔抬头,然后就看到纪宁直直地望着自己。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,腿就软了,直直的跪了下去,仰头傻傻看着纪宁。纪宁弯身,面无表情的凑近,清嘉的眼毫无情绪,缓缓道:“你以为我不敢?”纪得当即毫不犹豫的表态,“公子自然敢!” 伺候这么多年,纪得还是不习惯变脸的纪宁,每每都是心惊胆战。 明明这样温和的一个人,怎地说变就变? 纪宁起身,看着这个伺候了自己多年的小厮,看着他紧抿的唇,看着攥的太紧已冒青筋的拳头,忽然就觉得有些累了,你看,相处这么多年的人都还在怕你,纪宁,你还是早些走吧,你不该留下的。 起身,径直往里间而去。 一个大力直接甩进床上,木床咿呀两声后归于平静,纪宁睁眼看着头顶青色,影青流苏轻摇,勾了勾嘴角,潋滟的眸是淡淡嘲讽,青色多好,沉稳,叫人信赖。 睁眼便知事。 看到了娘对自己的真心爱护,听到了祖母的敦敦教诲,要做一个正直之人,要沉稳,要懂事,要心无杂念。 可是好烦阿。 明明自己喜欢红色,喜欢最,肆意的颜色。 不该生在纪家,不该生在太平盛世,既然让自己生来知事,既然让自己本性便是妄为,为何不让自己生在乱世,生在律法人/性都混乱的乱世,那才是自己最应该,最想,最喜欢呆的世界。 不是现在这个,明知道是个怪物还真心疼爱的纪家! 八岁那年,再次气走第无数个夫子的时候,被祖母扇了一巴掌,明明是故意惹她生气的,可看到她苍老的眼满是失望的时候,竟不觉得快意,只觉心绪很是复杂,想也许久想不明白,眼一闭,直接睡了过去。 再醒时,就有了纪宁。 听话,懂事,聪慧,孝顺,符合她们一切希望的纪宁。 挺好的。 她们笑的很开心。 ………… 春兰是在子时初的时候敲响了明镜堂的门,还有半个时辰,纪宁的生辰便过了。纪得捧着一圈画筒在门口犹豫许久,一边是公子心情不好,一边是府里都不敢违背的苏姑娘?咬牙半响,还是敲门。 抖着嗓子,道:“七爷,苏姑娘那边送东西过来了。” 门扉里是死一般的寂静,纪得咬牙等了许久,等到心里都萌生退意的时候,里面才传来动静,纪宁声音漂浮,浅浅淡淡,“进来吧。” 纪得入内,双手捧着画筒,视线始终垂地不敢去看纪宁。 纪宁眼一撇,就看到了黄木画筒右下方的有三个小巧的簪花小楷,笔力轻柔,一看便是女子所书。 赠纪宁。 纪宁忽然想笑,若是苏宓在这,一定会问一声,你赠的是哪个纪宁? 少年清瘦的指尖接过画筒,打开筒盖毫不犹豫的丢在一边,取出里面的画卷,双眼看似认真,实则没有半分情绪波动,可是画卷展开的那一刻,鲜艳夺目的红色让纪宁怔然。 苏宓画的是纪宁,是纪宁提着缰绳坐在马背之上,绯红衣袍随风鼓动,嘴角大大上扬,眼角是张扬肆意的笑。 纪得垂首等了许久,头顶始终没有传来纪宁的声音,纪得怕他又将东西给摔了,这可摔不得,这是苏姑娘送来的,所有人都被提着耳朵训话不能得罪的苏姑娘!吞了吞口水,抖着嗓子劝道:“七爷,苏姑娘也是好意,您就算不喜,也别……” “有一个傻子作知己,是什么感觉?” 话没落,就没纪宁给打断了,再听他的话,纪得有些懵,怎么就跟傻子知己扯上关系了?不等纪得回话,纪宁已将画卷收起放回画筒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