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上依旧平静如水。贞元帝重新坐回宝座,只是被韦贵妃的事打断之后,再已没有了方才的盛怒。人在盛怒之下容易做出冲动的决定,事后想起便会后悔。 天子一言九鼎,就算后悔也没有用。 贞元帝看到李谟不在,问道:“舒王去哪里了?” 崔清思回到:“圣人,刚才有位官员来找大王,禀报了重要的事情,大王去处置了,要妾身跟您说一声。不知圣人打算如何处置李相?” 这时,李诵从座位上站起来,拜道:“既然舒王是首告,他已不在此处,今日的事不如就作罢吧。” 崔清思没想到李诵会站出来,说道:“太子此言差矣,今日人证物证俱在,圣人也都看过听过了,只等圣裁,怎能就此作罢?李相罪犯欺君,还贪赃枉法,罪名可都不小。” 李淳忍不住说道:“就凭两个刁民的片面之词,也能定宰相的罪?李相为官向来清廉,逢年过节,本王送个节礼,他都要退回来,怎会跟人勾结,贪空国库?本王是不信的。” 他这话倒不假。李绛的官声一直很好,在朝堂上不结党营私,不趋炎附势,上下皆有目共睹。若不调查清楚,草率定罪,恐怕难以服众。 贞元帝沉默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,刚才他大发雷霆,这会冷静下来,忽然就想起了许多往事。这些年,皇权日益衰落,藩镇割据横行,朝堂上一直有主和与主战的声音。很多人都在逼他,只有李绛是无条件追随他的。 贞元帝经历过帝国的大乱,在危难中继承了皇位,他知道自己并非是有大建树的帝王,一生只求无功无过,所以他一直不主张收回藩镇,消耗国库,穷兵黩武。李绛拜相之后,极力维护他的主张,并压制朝堂上那些反对的声音。他身后整个庞大的赵郡李氏,也是五姓七望中唯一没有没落的世家大族。若连这个支持都失去,无论是对皇帝还是对国家来说,都是沉痛的打击。 甘露殿上长久地沉默,气氛压抑。 李淳还欲再说,李诵按住他的肩膀,自己说道:“就儿臣看来,今日到殿上作证的二人,虽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火袄教的旧人,但也只是他们的片面之词,舒王和舒王妃被蒙蔽了也说不定。至于从李相家里搜出的账册,难辨真伪,故而儿臣建议,还是指派人详查落实之后,再定罪也不迟。” “圣人……”崔清思刚喊了一声,就被贞元帝抬手打断了,他说道:“你们无需多言,朕自有定夺。除了李卿,其它人都退出去吧。” 李绛抬头看了贞元帝一眼,重又垂下头。其余众人依言告退。 李晔是最后一个退出去的,看着宦官把门扇关上,李绛苍老的背影在空旷的大殿之上显得尤为单薄。他心中不忍,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门扇在眼前合上,再也没有办法窥探到殿中的情形。 他一直是李家最不受宠的儿子,可此刻在父亲身边的也只有他。 偏偏他来历不明,连为父亲说话的资格都没有。纵然他有心,此刻脑海中也只剩下茫然。 那边崔清思对李诵行礼:“那妾身先告退了。”她没有想到,向来龟缩的李诵,竟然趁李谟不在,强出了一回头。李绛都自身难保了,东宫维护他又有何用? 不过来日方长,这东宫之位,恐怕李诵也坐不了多长时间了。 李诵没计较崔清思对他的态度。东宫如今的地位,的确不值得她放在眼中。他对身边的李淳说道:“在圣人和李相说完话以前,先让李晔到东宫坐一坐吧。你母亲看到你回来,必定也很高兴。” 李淳回头去拉李晔:“走吧。”李晔木然地被他拉着走,想起小时候,自己总是一个人在走路,路上什么人都没有。 春光明媚,只有落花吹满头。 那个时候他还觉得难过,为何家里人都不喜欢他。可今日他才知道,这世上很多事,冥冥之中自有天定。 他们本就不是家人,又何谈喜欢。 * 嘉柔从军营回到别业中,精疲力竭,还在等云松那边的消息。她换了身衣裳,独自在屋中坐着,手里拿着一卷书,却半个字都看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