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他刚走近床前,就被吓了一跳,姚启德衣裳的下摆一溜儿红黑色,象是血迹似的,伸手捻了下,果然是还未干透的血,柳源便用力推他:“喂,喂,你干什么去了?” 许是听出柳源声音严肃紧张,姚启德很给面子地睁开眼睛看着他,柳源低声问:“你说你干什么去了?怎么衣服上都是血?”姚启德坐起来看了看衣摆,皱着眉头:“我都没注意到。”三下五除二脱下来扔到一边,照旧躺下来唉了一声:“累死了。” 柳源一脚踹过去。 姚启德倒嘿嘿笑起来:“没事啦,街上一群流氓打群架,警察来了就扔下一地受伤的跑了,我和几个人搬着把他们抬到医院去,不小心沾上了。” 柳源这才松了口气,拿了脸盆去洗澡。 晚上的时候姚启德倒讲起在医院里看到医生处理伤者的情形,眉飞色舞的,说:“那些人,刀子砍身上都不叫痛的,医生往伤口一倒药水,吱哇乱叫,真是……爽!” 柳源笑着摇头:“要不你试试?” 姚启德鄙视地说:“国难当头,有本事去前线,好好地打群架,害得平民百姓鸡飞狗跳,我还嫌医生手轻了呢。”忽然兴致勃勃地说:“柳源,不如我们去学医吧。” 柳源已经习惯了姚启德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性,笑而不语。 姚启德说:“我觉得学医真挺好的,治病救人,在哪儿都需要,特别是现在这个世道。” 姚启德和柳源的功课都在中上偏上,柳源更好一些,但姚启德人更懒散,如果肯勤奋用心,考医学院并非难事。 柳源本来以为姚启德只是一时兴起,哪知道从那天晚上开始,姚启德跟换了个人似的,真心用功起来,并跟好几个老师打听哪里的医学院好,甚至有到国外医学院留学的念头。下了课也不象从前总是神出鬼没了,拿了书在教室里看。晚上时不时游说柳源一起去学医。 柳源开始有点不大习惯这样的姚启德,不过习惯这种事情,慢慢的也就习惯了。 他和陆雁农现在偶尔见面,大多在学校展览栏,那里人不多,大家都是一边看展览一边小声聊天,他们这样也就不瞩目了;有时在画室,学校里的周老师据说是个相当有名的画家,陆雁农现在跟他学画,柳源因为书法很好,周老师也挺喜欢他,两人偶尔会一人作画一人挥毫呆上一两小时。 小小少年,这样已经都很满足。 一年以后,姚启德当真考上了北京的医学院,而柳源也考上了上海的商科学院。 再一年以后,陆雁农中学毕业,出乎意料地放弃了继续进学。 柳源其实一早已经知道陆雁农的决定,陆雁农告诉他,她的祖父母都是中医世家出身,她自幼跟随他们生活,也自幼承习家传,未能行走便学中草药辨别,回家乡后更常随着祖父母各地行医,因祖父母体健,竟几乎走遍南方各省。后来她一边上小学,一边继续在他们身边学习,因她自幼聪颖过人,小小年纪,已经能独立看诊,当然,都是一些不重的病症。 陆雁农祖父母只有她父亲一个儿子,却在学医上完全没有天份,也没有兴趣,倒是对经商很有天份,十几年来把陆雁农祖父母开设的大药堂发扬光大,买下大半条街的商铺,或自营其它行当,或出租。而家传的中医只得陆雁农在学。 “我也看过各个大学的学科。”陆雁农安静地说,“我想,我还是回家乡去跟爷爷奶奶学习。而且,我还可以继续跟许先生习画。”陆雁农习画,便是许先生给启蒙的,周老师曾经为此专门去拜访过他,据周老师说,许先生是隐居乡隅的大师。 但是柳源还是觉得可惜。他已经在大学学习生活一年,深深觉得那种环境的不可多得。但是也知道陆雁农放弃的一部分原因。 陆雁农的祖母身体已经极为不好,她要回去帮助祖母做一些事。 柳源说:“朝闻道夕死可矣,上学念书本就没有年纪分别,你还小呢,以后我供你读大学罢。” 陆雁农闻言,忽地璨然一笑,如净雪初融,澄清双目带了淘气,落落大方地点头:“好!” ☆、第20章 十五(下) 这便是一个许诺与应诺了,虽然两家早有婚约,但这是陆雁农头一次明确的表示。柳源心中欢喜无限,笑着看着她,陆雁农本不以为意,可过了许久,她转头去看他时,仍见他笑盈盈地看她,似乎看不够的样子,怔怔地对看了一会儿,终于忍不住红了脸,定了定神,才道:“你快点把这幅字写完吧。” 他们仍在画室里见面,但陆雁农既已毕业,以后再来这里也不大容易,更何况她已决定回乡。 柳源也红了脸,静下心来把那幅字写完,大约是心情特别好的缘故,这幅字写得龙飞凤舞,似乎也看得出欢喜来,他左看右看,抬头见陆雁农忍俊不禁的神情中带了促狭带了一丝羞涩,脱口而出:“你要不要去我家玩?” 陆雁农闻言敛了笑,静默了一会儿,摇了摇头:“家里不会同意。”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