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皇帝的眼神,应是意识清晰。 她一时也来不及想他为何突然改变主意。正试图再次发问,一直跪地不动的萧道承忽然叩首,高声道:“陛下,东阳王敏而有善誉,可立为储君!陛下认可否?” 皇帝的两道目光,方才一直死死地盯着高峤。 萧道承话音落下,他便眨了一下眼睛。 眨完这一下,仿佛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,脖颈歪向一边,却依旧看着高峤,眼睛再也没有眨动一下了。 萧道承从地上爬了起来,转身对着大臣,高声道:“诸位都看见了,新储君的人选,陛下属意于东阳王!” 群臣确实看得清清楚楚,议论个不停。 萧道承走到了高峤面前。 “高相公,小王无德无才,怎堪储君之位?东阳王本就名正言顺,更是陛下属意之人,当立。从今往后,小王必谨尊陛下心愿,追随相公,辅佐储君,为我大虞万千百姓,谋福造利!” 大臣里,那些本就追随高氏的,见事情朝着自己所想发展,皆兴奋不已,个个出声附和。 其余许泌之人,面面相觑,焦急地望着许泌。 “一派胡言!太子名正言顺!本就是储君!怎能如此儿戏,说废就废!” 皇后突然看向许泌。 “许司徒!这些逆臣贼子,操纵陛下,对本宫和太子不利,你还不护驾?” “来人!将这些逆臣贼子,全都抓起来!” 她焦急四顾,大吼。 高峤的两道目光,从皇帝的脸上,慢慢转向萧永嘉。 两人四目相对。 他在妻子的眼睛里,看到了一缕歉疚和隐隐的愤怒。 他知道,她必已猜到了皇帝的所想。 就在方才,和皇帝对视的那一刻,他亦是明白了过来。 但这一刻,他已没有选择了。 太子必定是不能继位的。 他原本属意的萧道承,却当众辞储君之位,力荐东阳王,态度坚决得令高峤有些意外。 他只能认可皇帝的选择。 倘若不承认皇帝选定的东阳王的储君地位,就是变相地给了许氏继续造势抗命的借口。 权衡之下,高峤立刻做了决定,看向陈团。 陈团会意,立刻带领羽林卫冲了进来,杀气腾腾,将东阁包围。 高峤环顾了一圈惶然变色的群臣,道:“陛下方才旨意,诸位有目共睹。废太子,改立东阳王为储君,乃陛下之意。我高峤,奉旨遵命!” 他看向许泌。 “许司徒,你遵不遵上命?” 这一刻,许泌无比地懊悔。 计划进展得太过顺利。他一时大意,竟轻敌至此地步。 做梦也没想到,原本已被他逼得没了还手之力的高峤,竟给自己准备了如此的一个绝地反击! 在他眼里已经和死人没什么两样的皇帝,对他施加了如此巨大的报复! 他从进来后,没片刻,就留意到方才没有卫兵的东阁里,四个角落,门窗附近,都出现了羽林卫的身影。 而他来时,虽也带了些随丛,但都留在了东阁之外。 这一个回合,他在占尽先机,眼看就要登顶的大好局面之下,输了。 输得很惨。 但还没有输得彻底。 他许泌,手中依旧还有能够翻身的赌筹。 萧永嘉方才在和皇帝问答之时,没有将他直接道出,他便知道了,他许氏在荆州经营了几十年的霸府和兵马,在这最后一刻,挽救了他的命。 高峤忌惮许氏兵力。虽然阻挠太子登基,但却还是不敢当众和他彻底撕破脸。 许泌目光阴沉,和望着自己的高峤,对视了良久,终于,咬紧牙关,慢慢转身,朝着皇帝的方向,下跪叩首,道:“臣许泌,谨遵陛下之意,拥东阳王为储君。” 四下一片寂静。 皇后双眼翻白,双腿一软,咕咚一声,倒在了地上,不省人事。 …… 台城皇宫里发生的巨大变故,并未影响到建康城中普通民众的日子。当消息渐渐传出宫外,不过也就替人凭添了几句茶余饭后的聊资而已。 皇城尚且如此,在千里之外的义成,那里更是无人能够想象。 这一日,和平日一样,城外校场之上,士兵操练的呼喝之声,震人耳鼓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