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穆回头望了一眼,道:“我去瞧瞧吧。究竟何事。” 他调转马头,纵马朝后而去,很快靠近,看到一群民众挤在路边,正试图穿过阻拦他们前行的那排士兵。有人在哭嚎,有人跪在泥泞里不起,还有人苦苦哀求士兵放行通报。 前头一个粗手粗脚,满面风霜,衣衫褴褛,浑身沾满污泥的中年男子,神色显得焦急万分,骨节粗大到变形的十指,紧紧地抓着抵在他胸前的一排长矛,翘首望着前方,口中高声在喊着什么。但是他的声音,却被周围的嘈杂给淹没了。正乱着,忽然看到对面纵马回来一列人马,当先那男子,高坐马背,顶盔披甲,一手按剑,不怒自威,不禁都停了下来。 周围慢慢地安静了下去。 “惊扰了大司马,末将之过!请大司马放心回去,这里交给末将处置便是!”正喝令士兵驱赶民众的副将见李穆去而复返,慌忙跑了过来。 李穆坐于马背,两道目光,投向了对面那群民众,视线从一张张沾满了污泥的脸上掠过。 “我乃李穆。尔等见我,何事?”他问。 “大司马,求救命——” 那中年男子沙哑着嗓音,嘶喊了一声,“噗通”一声,整个人几乎五体投地般,完全趴跪在了脚下的那片烂泥地里。 众人如梦初醒,在这男子的带领下,纷纷跪在地上,不住地磕头。 第148章 第 148 章 “诸位起来!” 李穆叫下跪的民众起身, 看向领头的中年汉子,目光掠过他皮肤皴裂得如同龟壳的腿脚和骨节粗大到变形的双手。 “你是匠人?追我何事?” 汉子抬头喊:“大司马, 我确是工匠!鲜卑人要借大河河讯引水倒灌平川!我逃出来时,大河水位已高过两岸洼地数丈,宛若悬河。如今唯一指望,便是大司马出手相救!大司马若不肯相救, 一旦决口,洛阳之下,河道相通的方圆数十个郡县, 全都将要化为汪洋,无人能够幸免!便是此地,涧河联通洛河, 一旦大河倒灌,怕也不能幸免!” 汉子的声音颤抖,脸上挂满了泥水,几乎已经辨不出本来的面目, 只露出一双通红的眼, 眼睛里充满了恐惧、焦惶和无比盼望的眼神。 他话音落下,那些因他打听李穆大军行经路线得知消息, 随后一道追上来的村民, 也无不跟着,苦苦乞求。 黄河一旦绝口, 便如天崩地裂。何况又连日大雨, 水汛如何凶猛, 世代居住于黄河沿岸的民众,谁人心中不知? 一片哀告声中,来自许村的那个老汉抹着泪道:“大司马,老朽乃是许村里长,年迈生病,前些日一直卧病在床。也是昨日,方知大司马一行人路过村口,避雨被拒。怪村人有眼无珠!得利了几分,便以为鲜卑人的皇帝真会拿我们这些人当人看。我村人无知,冒犯了大司马。恳请大司马大人大量,救苦救难!” 他带着身后那些羞惭不敢抬头的村民,不断地在泥水里磕头。 李穆急忙下马,亲手将老汉扶起。 老汉老泪纵横,不肯起身,又诉道:“半甲子前,老朽还是孩童,犹记那年,大河决口崩堤,方圆几十个郡县,一夜之间淹成了汪洋。老朽的几个家人,便全都死于水难。大水褪后,大河改道,多年之后,方稳了下来。如今这人话语若是当真,那黑了心的鲜卑皇帝要引水倒灌,又遭逢如此的连日大雨,水势怕要胜过半甲子前的那场水难。天灾人祸,我们这些人,都要被断了活路!” 老汉老泪纵横。 李穆叫手下将这老汉从地上搀起,自己对匠人道:“你随我来。” 匠人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,追上。 李穆将人带入路旁的一顶军帐,道:“情况到底如何,你从头说来!” 匠人感激万分。五大三粗的汉子,话未开口,先竟哽咽,红着眼圈,将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。 三年之前,慕容替攻下洛阳不久,抽调民夫,于各地兴修水利。其中一处,便位于上津口。 上津口位于穿过洛阳的洛水下游,亦是附近几条河流和洛水的交汇口,又位于黄河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