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士值这一辈子,想必都难以痊愈了。 副相也好,和宫胤软抵抗也好,用自己在文坛的影响力召集士林和文官集团抗议也好,想必这辈子,他都做不到了。 宫胤的出手,永远如此缜密而森然,是洪荒巨兽隐藏的雪白獠牙,一闪间吞噬所有希望。 她抬起头,注视对面的男子,他却无意邀功也无意卖好,随意拿起一本书翻阅,垂下的睫毛浓密,静谧如雕塑。 似感觉到她的注视,他并不抬头,只道:“很多事情的解决,不必针锋相对武力相拼。将自己置于险地,智者不为。” 她并没有回答,他愕然抬头,正想教训这花野猫好好听课,她忽然欢笑着扑过来,抱住他脖子,飞快地在他颊上一吻。 他心中未及巨震,她已经更快地闪开,笑吟吟地注视着他。 “谢谢你,”她将脸贴在他肩上,轻轻道,“不是谢你帮了我,而是谢你用了心。我现在一点也不愤怒委屈了,很开心,很温暖,很欢喜。” 他身子笔直,却没有立即拉开她,想了想,轻轻抬起手,抚过她流水般的顺滑长发。 她想抬头看他,被他用下颌顶在头顶止住。 彼此气息交融,怀抱温暖。 半晌,她听见他轻轻道:“横波,我只愿你欢喜永久,懂得更多。” …… 车子在宫门前停下,宫胤神态已经恢复如常,让景横波先下车。叫过负责宫廷守卫的玉照士兵,嘱咐几句。 景横波眼看广场上的士兵又多了起来,心知宫胤可能又加强宫廷守卫了。 她无意中一转身,忽然看见宫胤背后似乎有一道红色痕迹。他衣衫如雪,从来纤尘不染,这一道痕迹便特别显眼。 “咦,你背上沾了什么?红颜料?车内靠背不干净吗?”她立即好奇地凑过去看。 宫胤霍然转身。 景横波险些被他肩膀撞着,愕然抬头,宫胤已经抬手唤过禹春,道:“我忽然想起还有事,你先护送女王回宫。蒙虎,你陪我走一趟。” 禹春过来,挡在了景横波面前,蒙虎手肘搁着一件黑色披风,给宫胤披上,黑色丝质披风沉沉落下,景横波从禹春背后探出头来,忽然觉得披了黑衣的他,此刻看出了几分清瘦来。 她看着宫胤的背影匆匆消失于软轿内,抬头望望渐趋昏暗的天色,天边正有层云涌动,滚滚而来。 …… 买房子事件之后,景横波有一阵子没有出宫。朝野上下,最近不太安分,赵士值中风了,所谓的副相自然没戏,所谓的联合士子和文官集团声讨女王自然也无法实现。只是当日的事,还是传了出来,渐渐便有一些不太好的流言。什么女王擅闯大臣府邸啦,什么女王挟持赵夫人导致赵夫人被杀啦,什么赵大人为救夫人跌跤中风啦,都是些对景横波不利的流言。更有将那日赵士值慷慨激昂演讲搬出来,暗指女王跋扈无行,据说这些流言,最早从帝歌署流转出来,却在亢龙军那里得到证实。 所谓物伤其类,文官们对于中风的赵士值的遭遇,自然也是同情的,赵士值善于表面文章,和同僚关系不错,他中风后不少人前去探望,亲眼见赵府愁云惨雾,丧妻又重病的赵士值一夜老了十岁,五个小姨子整天哭哭啼啼,偌大一个清贵府第,短短几日便现出衰败景象,令人心惊。 很多人从赵士值的现景,看到了自己的未来。都觉得似乎到目前为止,和女王陛下沾上边的事情和人,都没有一个好收梢。短短数月,桑侗败在她手下,成孤漠死了唯一独子,赵士值死了老婆连自己都没保住。尤其桑家,根基深厚的百年豪门,败得莫名其妙。朝中已经有女王“煞星照命”的闲话出来,继亢龙军之后,大荒的文官派系,也对女王陛下的存在,出现了抵触情绪。 更不要说那些捍卫旧传统的老臣们,除了大贤者常方等几人坚持捍卫女王,认为大荒不可缺女王之外,其余人大多觉得女王离经叛道,气质迥异于历代女王,观其言行,放纵恣肆,必定不会是个安分人物,且手段繁杂,行事诡异,只恐心怀叵测,对大荒王权有翻覆之祸。 和朝廷几乎形成同盟的反感不安相对应的,是民间现今对景横波的无上拥戴和好评,大人物的生死和百姓无关,百姓只喜欢那些将他们的死活放在心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