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面,燕杀军并不因为他杀了护卫惊讶,撇嘴一抹冷笑。 他手起,刀落,最后一刀,送给自己。 “耀祖,今生爹不能给你报仇,但等来生!但有来生!” 亢龙主帅的身体和嘶喊,在空崖之上一路下坠,激荡半山云雾,满山都是“来生来生来生”之声。 燕杀军脸色微微肃然——他们敬汉子。敢去死,也是汉子。 一个将领大步上前,一掌劈掉崖边一块扁石,切掉一半,用刀唰唰写了几个字。 “身葬乌墩,亢龙有悔!” …… 燕杀军的背影远去,夕阳涂一抹凄艳血色。 石头墓碑旁,护卫的血溅在底部,看上去,像是一个人挣扎往上攀的手。 …… 有人结束,有人开始。 上元城前兵锋如火,惨叫和哀嚎响成一片,混战群中,金甲白袍的男子,如一道旋风,狂飙突进。 所经之处,如梭枪穿刺,溅开鲜血如霓虹路。 有人狂叫迎上,他不过掀起眼皮看一眼,对冲也带三分不屑,撞出一声声凄厉惨叫。 身形翻飞间,那柄带血的长枪,不断从对方胸前狠狠抽出。 鲜血溅在他脸上,男子眉目艳而煞,眼角飞一抹赤红的血光。 他倒提长枪,所经之处,群敌纷让。 鸣金之声响起,士兵如潮水般后撤,上元城后有人急急大喊:“关城门!关!关!” 裴枢站在上元城下,遥望那面明黄大旗,唇角露一抹森然冷笑。 景横波,我照管着你的基业,兵锋如火,侵掠上元城。 你可不要在外逍遥得太久。 你每失踪一日,我便杀比昨日多一倍之人。 如果不想上元被我杀成空城,你回来做空头女王,就赶紧回来罢! …… 明晏安的中风,虽然没找到下毒的那个锦衣人来解毒,但近几日,竟然也慢慢地好了。 据说是急出来的。裴枢打仗太凶猛也太狡猾,上元城明明城高墙坚,兵甲充足,也不得不在他层出不穷的骚扰和猛攻互济的侵略下,集中全部注意力防御,守城的士兵,连撒尿都恨不得套个套子,生怕面前的城墙忽然塌了,捅进来一杆金枪。 明晏安一急,本来话都说不利落的,忽然就能说话了,也能慢慢走几步了,整日整夜和大臣开会,又张榜召集上元能人出谋献策,讨论如何打走那个裴疯子。 明晏安现在甚至已经开始希望女王回来了,他也听说女王失踪,裴枢独掌大权,才会有这样不顾一切的强攻。如果换成黑水女王,上元说不定还能有喘息之机。 遇上裴枢,明晏安也算倒霉,这位很想去找景横波,结果英白跑了,女王不在,耶律祁也跑了,军队的事只有他能管。被扔下来独撑大局的裴少帅只能把一肚子郁闷,统统都砸在了上元的城墙上。 这日好容易裴少帅似乎来了大姨妈,休息一日,没有继续骚扰,明晏安准备召见一下某位名士,这位是朝中大相亲自推荐的,说学识满载,无所不精,犹擅军事,将有妙计献于我王。 明晏安病急乱投医,抱着试试看的心理,传令召见。 宫人传报已罢,有人冉冉而来。 临门而坐的明晏安,忽觉恍惚,忍不住坐直身体,揉揉眼睛。 那人一身月白长裙,云鬓不簪任何琉璃朱翠,素着一张小小脸蛋,微扬秀眉,秋水明眸。 她缓缓行来,身姿纤细欲折,更显素带当风。碧水不及她干净,柳枝不及她轻盈。金碧辉煌琉璃殿,在她清水芙蓉般的神韵前,便多几分俗艳之气。 明晏安怔在当地。 他未曾想到名士是女子。 更未曾想到,女子如此好风姿。 满宫脂粉,顿失颜色。 这张脸还让他有种淡淡奇怪感受,仿佛她是从前生里,画卷中,走来的仕女,拂袖间,掩去一段记忆。 他努力在记忆中寻找,这张脸,这个人,是不是在哪见过,但是无从寻觅。 对情爱淡薄的人,留不住关于情爱的记忆。 他的王妃,在他的心中早已死去,留下的记忆,也只是那个令他厌恶的肥婆。时隔多年,他早已忘记她的本来模样。 她在殿前,一步步向他走近,看见他恍惚迷茫,渐渐转为惊喜的眼神。 她心中掠过一抹冷笑。 不怕这凉薄人,认出她。 他若将她有一分惦记,何至于逼她入那凄惨死局。 何况她现在比起当年,还要美上几分,她未曾这般瘦过,也未曾使用过这么多精妙的保养肌肤容颜的办法,成功后挽镜自照的那一刻,她被挽回的不仅是体型和青春美貌,还有早已被践踏到底的自信和自尊。 明晏安绽出一脸欢喜的笑,亲自下座,摇摇摆摆迎上前来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