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看到拼命挣扎的我,就喝止乞儿说:‘这个子弟是你哪里拐来的,要这般毒打!\\\\\\\\\\\\\\\'乞儿说是行乞的同伴,你不信,看着我没细涂泥巴的手,说:哪个行乞的,能有这细皮嫩肉?说着狠狠吓了几番那心虚的乞儿,把我扶起来。” 说到这,齐芷回忆得有些出神,似乎望着虚空在微笑:“你弯腰的时候,那个玉吊坠的尖锐处刚好打在我头上的伤口,我疼得喊了一声。你就把那吊坠扯下来往怀里一塞。” 柳三郎的脸色变了:“玉吊坠?” 齐芷有些回过神来:“怎么?你不记得了?我看那是你时时随身带着的。” 柳三郎低声:“哦,这样。这么些年,这样尘埃里的处境,往年富贵时的小事,记得不大清了。你说说样式,我大概有印象。” 齐芷闻言,苦笑:“于你,自然都是不紧要的小事。我却还记得那个老羊衔月的样式,是吊坠里也少见的。你说你喜欢得很。” 碰地一声。是下人房中的胡凳倒了。柳三郎退了一步,像是要遮掩方才的失态一样,以袖擦了擦额头,脸色有些像刚病愈的齐芷一样苍白起来。 “你记得了?”齐芷看着他,问。 柳三郎苍白着脸:“我记得了一些。” 他问也没问一句,为什么齐芷这样的尊贵娘子,当时会流落街头。 齐芷有些淒然:“你到底记得了。你到底记得了。我听了那一出女状元,便惊得心里的死灰都活了,知道是你来了。” 她摇摇头:“你看出我是个女孩儿,要送我家去。我一个劲求你,我怕回去便被家里’病夭\\\\\\\\\\\\\\\'了,无声无息隐没枯井里。你一边为我想法子,一边愤愤难平,说这规矩是吃女子的规矩。女子受的冤屈,哪怕是所谓大家闺秀,受的冤屈也从来不曾少过。” 柳三郎眉头紧皱,死死抿着嘴。 “柳郎,你说,你是为天下女儿家,才写的这一出女状元,权当发泄天下女儿泪。” “你说,你要改了这天真浪荡的性子,要去做官。做官后,绝不辜负女子,要为妇女伸冤,就是我家这样的大家族,也再休想草菅人命,无声无息害了多少女儿性命。” 齐芷梦游一般喃喃:“我是相信了的。我相信你做得到。可是,柳郎,后来你被家族驱逐,做了庶民。再后来,你家就举家入狱。你因早被家族除名,独在外头得以幸免。” 她的声音更轻了:“最后,我听说,你投身优伶子弟了。\\\\\\\\\\\\\\\ 一入优伶贱籍,再不得为官。 我教妹妹规矩。我告诉自己要规矩。可是我始终记得,有一个说要为我们伸冤的人。 柳郎,昔年别你时,我天真年幼。 再见你时,你怀揣着我少年时的梦想,却碾落成泥。 柳三郎听了,他张开嘴,想说些什么,最后,也只是沉默许久,艰涩地开口:“……是我对不起你。你,你都忘了吧。” 齐芷猛地退了几步,扶着桌子发愣。 许久,她游丝一般说:“你对不起我什么?是命对不起你,是命对不起我。我的心已经快死了,你一来,我心里就又记起那些不规矩的东西了。但是记起来了,又怎么样呢?” 她静静说:“不忘又如何呢?命运辜负了你,你也辜负了我。你辜负了我少年时唯一做过的梦。” 那个信誓旦旦说着要为女子伸冤的高才少年,都被命运,作弄成了如今模样。 我一个十九未曾嫁的少福的闺中人,又能如何? 柳三郎垂着头,许久不说话。 正要说话,忽然听见房门外有人压低声音喊起来:“娘子,‘先生’,该走啦!有人!” ?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