嫡子,她还是第一次主动而焦急地出了西苑。而下人们都像活见鬼一样看着足不出西苑的文弱哀静的主母,撒腿往祠堂跑着。 一路下人要拦,却都跑不过她。 祠堂的门口,里面就和林家的祠堂一样阴森森的,麒麟儿正跪在长明灯前,被齐子成训斥着。 听到声响,他们都回头看。 眼看一个女人就要无端地踏进祠堂,要侮辱了祖宗。 齐子成忙喊:“来人,拦着夫人!” 齐玉麟因听先生与长辈教导过的女人不能进祠堂,只怕这一次他母亲闯进了祠堂的丑事传出去,他又要在学堂抬不起头,被先生和同窗小看。因此大声而慌忙地喊道:“不能进,母亲!” 他瘦小的身影身边站着的高大的齐老爷,然而这些高矮的影子经过祠堂前的阳光,一齐投在祠堂干净的地上,都依稀是一个模样——都是男人。 林氏住了脚。她看着那两张慌张得一模一样的脸,忽闪现了一个笑。 那是一种讽刺的笑。 是多年不曾出现过的林绮年的笑。 他们站在祠堂的堂里,而隔着栅栏,林氏站在祠堂外的太阳下。 仆人们陆续过来拦她了。 林氏看着祠堂里那些隐隐的牌位——供奉的是齐家的男性祖宗。 夫人的疯病似是又犯了,竟然只是一个劲笑:“你看罢!这是谁的儿子?” 这不是她的孩子。 这甚至不止是齐子成的儿子。 他是这个世道的儿子,是礼教的儿子,是圣贤书的儿子。 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 林氏最后还是被婆子们强送回了西苑。 这日的事情传遍了齐府。 齐萱听到,发愣,竟然捂着胸口,说:“猴子,我无端觉得难受,觉得可怕。” 只是到底是什么可怕,她说不上来。 齐萱生平第一次决定主动去看林氏。 只是到了西苑,却看见林氏失魂落魄地坐在西苑里,看见齐萱来了,林氏也没什么反应。 齐萱坐了一会,见她不像往常,竟然连话也不说。 寂静许久,林氏才说了一句:“你走罢,此后都不用再来请安。” 今天的林氏似乎格外清醒。 齐萱听到林氏叹息一样说:“你的眼睛真像我当年。” 齐萱愣了一下,还是告退走了。 她转身的时候,林氏说:“萱儿,你是好孩子。不要学我林绮年的牛脾气。” 齐萱第一次知道,原来这个一直有病的齐林氏,被人林氏林氏喊的女人,也有个很美的名字,叫做林绮年。 齐芷出嫁的日子,来得很快。 齐萱经常哭,倒是齐芷绣着嫁衣,淡淡道:“哭甚么。你要父亲骂你不吉利吗?” 喜乐声震天,但是没有炮竹的喜庆。因为那天下雨了。 蒙蒙的雨灭了一切声响,那顶红轿,在一片的锣鼓声里慢慢远了。 但是锣鼓声没有鞭炮映衬,在阴蒙蒙的雨天里,也显得格外寂寥。 齐萱在楼上,一直哭。 齐芷的婚事是很多年前齐老爷定下的。根本没有林氏这有病的主母什么事。 但是照礼,嫁女儿,嫡母是必须在场的。 林氏今天也穿了一身看着不那么丧气的衣服,被齐子成强迫着出了西苑门,在许多下人的监视里,她倚在门口远望着花轿。 花轿拐过一个街口不见了。 她苍白文弱的面容上似是悲悯,又似是叹息。轻轻哼起了什么曲子。 齐萱红肿着眼从可以看花轿的楼上下来,在丝丝的雨里,凉意袭来,听到那曲调异常凄凉。 很多年后,齐萱才在岭南再一次听到,才知道,原来这是一首送葬歌。 ☆、第20章 疯妇人完结 齐芷一走,齐家并无两样。只是似乎冷清起来了。 然后不日,齐萱的婚事也开始提上了日程。 齐萱眼看着规矩人的大兄,读书奋发的幼弟,还有诸多恭恭顺顺不常往来的庶出妹妹,她只能时刻小心着脸上的淑女,觉得凄凉起来。 姊妹并蒂花,一朵已教别家摘取。剩下一朵,在这父慈子孝的宅院深深里,偶尔同不知人事的毛猴说几句愤慨又无力的话。 但就是这样的日子,也终究没有能够继续下去。 就在秋日的凉意开始重起来的时候,有一天,猴子跑出去在齐府乱窜,到了傍晚也没有回来。 到了晚上夜深的时候,不顾婢女阻拦,齐萱硬是打着灯笼在凋落的树叶里踩着,踩在厚厚的落叶上,是一股莎莎声。 她说自己丢了一根玉簪子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