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们那会儿太让人操心了,校校跟个豆芽一样,不长个子不长肉,珊珊跟个蚕豆一样,乱冲乱撞,印玺的脾气倔得跟石头一样。我就操心你们在里面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万一打架了怎么办,你们仨肯定打群架……” 她总是这么唠唠叨叨唠唠叨叨,唠叨大了猴子,唠叨大了印大哥,唠叨大了印玺,唠叨大了三三和我,她自己也渐渐老去。 “哎呦,抱不动了抱不动了,老了老了。” 我们上小学后去看她,她已经抱不动任何一个背书包的孩子了。她的脊椎已经被几十年的操心给压弯了。 后来,我逐渐知道了许多关于她的故事。比如她的老来子在动乱中夭折,比如她被下放到内蒙的过程中失去了唯一的女儿,比如她对院里的孩子们无私的爱,都是源于曾经的那些失去。 后来,我们求学,长大,一个个离开她的身边,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去看她。 她那时候已经坐在轮椅上,只能张开胳膊拥抱每一个孩子。 即便如此,她每年过年都坚持下厨包饺子,都没有落掉我们任何一个人的份量。 我们去探望她的时候,她依旧会念叨:“好好学习,好好做人,不要浮躁。” 再后来,她经历了每一个老人都会经历的人生,丧偶,病痛,一场接一场的手术。 我带顾魏第一次回去看她的时候,她一年中已经有过半的时间在医院。 她满意地看着顾魏:“好,好,你我是一直放心的,珊珊呢?那个糊涂蛋,你叫她看人一定要仔细……” 她总是这样,操心完这个操心那个,我们也早已习惯了她这样唠唠叨叨,直到她戴上呼吸机,只能拉着我们的手发出一些语意不明的声响。 我和三三的婚礼,她都没能参加,躺在病床上看猴子带回去的录像,看到迷迷糊糊睡着,又迷迷糊糊醒来继续看。 我们每个人都做好了她随时会离开的准备,但是真的到来的时候,都控制不了伤心。 她曾开玩笑说,她不是“英雄的母亲”,却是“英雄的奶奶”,带出来的都是好苗子。如今,她在床上沉睡,摘去了所有的仪器,只剩她自己。 我赶到侯奶奶家的时候,客厅里坐满了人,没人说话。 我慢慢走进卧室,她静静地躺在床上。 我钉在门口,直到她动了动眼皮,才呼出一口气来。 猴子凑在她耳边:“奶奶,校校来了。” 她毫无反应。 猴子:“奶奶,校校来了。” 一直到第三遍,她的眼睛才稍稍睁开,嘴里含混地发出一点声音。 我握着她的手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 她已经没有反握我的力气了。 过了一刻钟,猴子轻声道:“睡着了。” 一二八 我回到家。 林老师有些诧异:“晚饭吃了么?” 我摇摇头,去厨房找吃的,勉强做了个三明治往嘴里塞。吃完有些累,和衣躺到床上,闭上眼睛。 “澡都没洗就往床上躺,你脏不脏?” 我睁开眼睛,看到娘亲皱着眉站在床前。 我今天实在没有精力对付她的炮轰,于是乖乖起来,拿过床刷把床单刷平整,绕过她去厨房,热了杯牛奶,出神地看着细小的火苗在眼前翻跳。 半分钟后,娘亲走进厨房,举起手:“你刷床怎么刷的?平时干活都这么粗枝大叶么?” 我偏过头,看到她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