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个孩子坐在一起吃点心。裴氏自个儿只挽了松松的头发,上面插着一支宝蓝点翠珠钗,歪坐在贵妃榻上瞧着他们。 沈怀景年前就被沈三爷令人拘着学规矩,这时候已经可以非常规矩的坐在那里吃着茯苓饼。沈采薇吃得最快,吃完之后就叫擦手然后拿着一本书在看。只有沈采蘅一边吃着茯苓饼一边嚷着要喝水,半会儿也不愿安静,把身边的丫头支使的团团转。 裴氏本只是随意瞧着,不知怎的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,开口道:“三娘,食不言寝不语,你这是哪里学的规矩?!”她抬眼看了看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看书的沈采薇,十分认真的道,“你且学学你二姐姐,吃完了看会儿书。眼瞧着就要进学了,可不能落下太多功课。” 她忍不住又瞧了一眼沈采薇。 六岁的女孩儿就像是玉雕出来的一样,在光里浸着,看上去几乎要生出那温温的光来。只是面上生了一小块胎记,倒是犹如玉有暇一般叫人扼腕。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裳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,下铺了一层紫色毡毛垫子,靠背引枕则都是一式的镶蔷薇金边的樱红色织金牡丹。她就捧着一本书看着,虽然面容稚嫩,但神态静如水,目光稳如山,居然有了一种自成风景的风采。 她与沈采蘅比起来自然算不上称不上可爱或是美,但身上带着的那股儿气却是叫人不可忽视,与众不同。倒是叫裴氏想起自家丈夫私底下和自己说的那句话。 “二娘自小便喜欢读书,且一颗心摆的又正,倒是颇有光烈皇后之风。” 光烈皇后少时便极是聪慧,极好读书,不输男儿,哪怕是嫁给了太/祖皇帝,征战天下之时也常手不释卷。后来建了大越,她便力排众议的建了女学,只有一言:即便是女子,也该有读书的自由。这般的女子,叫人爱也叫人敬。沈三爷赞沈采薇有“光烈皇后之风”,乃是极高的评价。 大越女学一向兴盛,对女子的才行要求也比前朝高得多。所以当初裴氏见了沈采薇这样貌,心里面虽然惋惜但也想着只要沈采薇读书读得好了,日后必是有出路的,尤其是那一等苦读书的人家,反倒重才轻色。似沈家这般的诗书人家,三四岁的时候在家里启蒙学几个字,自家教着看几本启蒙书便成了。六岁时候就要请先生来正式教学,琴棋书画各种都要学一些,等到十岁时候就可以去考女学。接着读三年女学,等结业之后就可以依着成绩和门第等开始议亲了。 当然,这女学也不是人人都能考上的,若是考不上,第二年还可以再努把力。若是连着两次都考不上,再拖下去结业时候年纪未免太大,为了不拖成老姑娘,就只能约定俗成的留在家里再寻先生教了,这样一来,日后议亲,读书人家怕是要有些说法——毕竟娶妻娶德、娶妻娶才。 沈采蘅一向性子娇,当下就跳了下来,跑上来拉着裴氏的手撒娇道:“娘,我等会儿就看。”她一张嘴就跟抹了蜜似的,笑嘻嘻的道,“茯苓饼真好吃,怎么做的啊?” 裴氏自然是不知道怎么做的,闻言便抬头看了看边上伺候的夏莲。 夏莲急忙答话道:“这倒不是稀罕的东西,只是太太昨日里忽然想起来,吩咐厨子做了。没想到倒是叫小姐喜欢上了。”她笑了笑,倒也不因为沈采蘅年纪小听不明白,反倒是认认真真的说道,“是用七成白粳米,三成白糯米,再加三成茯苓、莲子肉、桂圆肉、芡实米、山药来拌匀,蒸熟后,切成饼片。小姐若是喜欢,来日再叫人做便是了。” 沈采蘅自然是听不太懂的,只是听了那一连串的名字便蹙了蹙眉,撅起嘴道:“好吧,明日再吃就是了。”她小孩子贪新鲜,自然是喜欢一日吃一日。 裴氏拿手戳了戳她,恨铁不成钢的道:“就知道说吃的,书背到哪里了?” 沈采蘅顿时红了脸,直直的道:“我又不像二姐姐,生下来就会读书,娘做什么总是逼我。”她说着说着还委屈上了,“我都说了等会儿再看嘛。” 裴氏拿这个女儿没法子,只得气得捂着额头道:“你啊,你啊,真是气得我头疼。” 作为“生下来就会读书”的沈采薇,只得一边心里叹气一边上前去拉沈采蘅,笑着道:“我就是记性不好才总是看书呢。三妹妹比我聪明多了,只要看一会儿就能背一大段呢。” 沈采蘅和裴氏乃是一式相连的好哄,被这么一说,面上都缓和过来了。 沈采蘅还十分高兴的来握着沈采薇的手,笑嘻嘻的接口道:“就是就是,我都能背下一大半了。”她颇有点儿得意,“每日里看一点儿,等进学的时候一定可以背完的。” 裴氏只得跟着吩咐一句:“可不许偷懒,多和你二姐姐学学。”她忍不住道,“女孩儿就该贞静温文,你整日里跟个猴儿似的吵吵嚷嚷,成什么体统。” 沈采蘅撅起嘴不吭声,面上很不痛快的样子,娇嫩的脸儿皱着。 作为参照物的沈采薇简直是躺着都要中枪。若要问她为什么忽然从学渣变成学霸,这就有很长一段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