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功夫的谢安连她自己的名字都快烧得忘记了。浑身烫得和煮熟了的螃蟹似的一般红,额头搁个鸡蛋没准都能敲开吃了,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得半个时辰清醒。牢中的狱卒皆是李骏的人,奉他的命不给她请郎中,就那么生生地干熬着她。谢安烧得不知白天黑日,喉咙里像呛了一把烟,破着喉咙喊了半天的水字无人答应。实在耐不住渴了,她咬着牙关挪啊挪地想挪到门前喊人,挪了半天脚才触到地,哪想根本站不住,一个骨碌滚在了硬邦邦的泥地上。 万幸地上没铺砖,滚了两圈也不多疼,只是最后一下拦腰撞在了桌上:“嘶……” 她迷糊地揉着腰,迷迷蒙蒙的眼前一道明亮的灼热弧线从桌上滑落…… 睡眼迷蒙的狱卒被刺鼻的焦味给冲醒了,等他发觉过来人已然傻在原地,猛地醒过来后立即声嘶力竭地呼喊:“来人啊!走水了!!!!” ┉┉∞∞┉┉┉┉∞∞┉┉┉ 塞外夜风嘶鸣,枕剑小憩的李英知忽而猛地惊醒了过来,他的手心背后满满皆是冷汗,心口阵阵惊悸抽搐。帐外黑漆漆的看不出时辰,案上未烧完的蜡烛显示出他没睡多久,他扶着突突跳动的额角坐在榻边,那股没来由的心慌依旧没有退去。 “公子……”白露模糊的声音轻轻响在屏风外,李英知定定神问:“怎么了?可是西京有了消息?” “西京确实有了消息……”白露一字一句吐露地艰难,“少……少夫人她……因渎职入狱,牢房走水,人没了。” ☆、第六十六章 六月初,邵阳君率兵于上阳关大败突厥可汗之子咄吉为首的铁帽骑兵。突厥欲撤回雁门山北,却被恒峦所领的恒家军从后阻截,数万大军几近全部覆灭。此役,大秦大获全胜,邵阳君李英知的赫赫威名也在一夜之间传遍塞北陌上,威慑四方。 “若我晚生几年,再年轻个几岁,或许尚可与你一争高下。”恒峦叉腰站在雁门关上瞭望着远方墨黑山脉,“只是老夫有一点不解,依老夫看你并非是个贪功急进之人,最后那几次追剿来去皆是匆匆,略显毛躁,敢问是何缘故啊?” 李英知站在烈烈风旗之间,一身烁烁银甲穿在他身上却透出两分儒雅亲和:“不怕老将军见笑,家中有事,挂念在心,因而冒进了一些。” “家中有事?”恒峦久驻北方,但对朝中局势并不生疏,眼神犀利锁住李英知的面孔,“只怕不是小事吧。” 李英知淡淡一笑,漆黑的凤眸深处流转过一簇迫人寒光。 是夜,两匹骏马悄然从雁门关疾驰而出,踏着北疆的凄迷月色一路往南疾行而去。 不休不眠赶了两天的路,马蹄骤然悬停在大秦西北靖州城里的一座小院外。靖州离西京不远,仅仅百里不到的路,一座不起眼的贫乏小城。幸而李英知深夜抵达,要是白日里被人瞧见堂堂军中主将擅离其位,出现在此地,西京朝廷里非得火上浇油炸开了天。正巧,谢安那一桩无头冤案还悬在那里,谢家人天天抹脖子上吊的逼刑部与大理寺交出来,就差没把灵堂摆上理政殿了。 李骏也愤懑啊,前有谢安诈死的前车之鉴,此时哪怕牢中确实有了一具年轻的女性焦尸,他也不敢相信谢安真就被一把火烧死了。何况走水之后,柳子元领着一干大臣就那么好巧不巧地“路过”刑部,也好巧不巧地撞见了牢中尸身,之后谢家不死不休的反应就更令人生疑了。 谢安的态度似乎很明确,老子就是诈死,但人证尸体具在,你能怎么着不?前一日还眼看马上要干掉心腹大患,春风得意的安国公,一眨眼就陷入了囹圄之地。谢安的案子还没审出个一五一十来,人却死在了大牢里,如今死无对证,谢家一口咬定是他杀人灭口,简直是岂有此理了!!! 他也纳闷啊,好好的怎么就走水了,走水也就走水了,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那么大一活人就被偷梁换柱了呢? “大人,那这谋反案还查不查啊?” 这又是个问题,安国公一着急上了火,哎呦一声躺床上脑袋搭着毛巾发起了愁来。 ┉┉∞∞┉┉┉┉∞∞┉┉┉ 一进一出的房子,院落小的多站两个人都嫌拥挤。庭间一颗歪脖子枣树,半死不活地昂在一口干涸的陶缸上,檐下一排褪了色的春挂破破旧旧地晃在风里,左右两间的屋子紧闭着黑不隆冬的门窗,若非正房窗纸上糊着一点幽光,整个院落和个荒无人机的鬼屋似的。也正是有了这点孤光,在这悄无人迹的景象里,显得更为慎人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