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们是该高兴。”她又说,然后安抚的替陈景掖了掖被子,“陈大哥,我们也该高兴,他终是不用留在那黑暗的地底,也不用再受那长长久久的烹煮之苦了。” 陈景动了动嘴,默默无言。 她弯唇,像是喃喃,又像是劝说,“世上最容易的便是死了,死是最超然的解脱。赵十九他好算计,他是从不肯吃亏的,临死也要占我便宜,他死了,倒是开心。” “楚七……”陈景的声音,似在呻吟。 夏初七仍是笑,定定看着他的脸。 “陈大哥,我与他这梁子结大了。” …… 一个人的生命只是一段符号。 一个人由生到死,只是一段虚无。 灵魂不再,肉身若何,又有什么? 出了营帐,夏初七没有去那正在紧张收殓的灵帐,而是缓缓步出了大营,迎着风雨,深一脚浅一脚的迈着步子,踩在厚厚的积雪,往阴山南坡走去。 郑二宝在她背后,默默跟着。 她的脚印小一些,郑二宝大一些。有意无意的,郑二宝似是在丈量她的脚印一般,每一次落地,都踩在她的脚印上。 他发现,她走过的每一步,距离几近相等,竟是那般的匀称,丝毫没有凌乱和仓惶。 靠近阴山南坡,陡峭的山麓,呼啸的寒风,直灌入衣襟,似是还在叙说那一日的惨烈。 夏初七仰头看了片刻,花了约半盏茶的工夫,才爬到了一个可以望见坡地和营地的石崖顶端。 站在此处,她久久无言。 这块土地,经过大晏军队的挖掘,已然与往日不同,她在想,到底是谁将火药点燃的? 她也在想,雪山时,赵十九应当逃命的,可他却冲入了军囤。 他那个人,总是那般不声不响的好。 闭了闭眼,她又笑。 除了好,他也总是那般不声不响的坏。 慢慢的,她走向坡沿,张开了双臂。 “王妃……” 郑二宝低唤了一声,被她的举动吓住了。 “你在做什么?” 另一道比郑二宝更冷沉的声音传了过来,不等她回头,人就被他席卷了过去,卷入离坡沿足有一丈远,再一次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。 她屁股吃痛,抬头看着他。 “该我问你吧,你在做什么?想摔死我?” “我,我没有掌控好力度。”东方青玄看着她,眸光略略沉了一瞬,又扬唇浅笑起来。 一只手做事,他还不习惯,平衡度也不好掌握,原本他只是想拉住她,不想竟是摔了她一个大踉跄。 自嘲一笑,他一步步走近,娇娆姿态。 “我以为你……” “以为我要自杀?”夏初七打断了他的话,拍了拍身上的雪,唇角弯了弯,“不过是找到了尸体而已,没什么大不了。你不都说了,早晚的事。再说,即便要寻死,我也不能这般死。这样摔死,下去见他,都没脸,投胎也不会长得好看,万一他还嫌弃我怎办?” 她似是玩笑一般说着,情绪比东方青玄想象中更加轻松。说罢,她看了看那一袭红衣,慢慢走过去,抬起他的左手,眉目间添了一些隐晦的担忧。 “昨夜有没有幻肢痛?” 东方青玄抿唇,妖艳的眉眼挑起,笑了笑,低下头来,看着她白皙的手在他的胳膊上移动。 “无碍,这点痛不算什么,本座受得住。” “痛得紧了,我可以给你针刺麻醉。” 东方青玄的手,那日插入石蟠龙的嘴里,被机括齐腕绞断,虽然有孙正业包扎治疗,可大概他并未配合,她那日看见时,肿浓发炎,极是骇人。经过这几日的治疗,伤势终是慢慢好转。但愈合时,持续性的“幻肢痛”却极是折磨人。每每这时,他若难忍,她便为他施针麻醉,缓解疼痛。 “也亏了你,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。” “疼痛总是有的。等伤愈合了,也就好了。” 他似是在自我安慰,又似是在为赵樽的死劝慰她。夏初七自是听懂了。抿了抿唇,轻唔了一声,没有表露太多的情绪,淡然地转头看他。 “可有查出什么来?” 东方青玄对她莫名跳转的话,微微怔忡下,才莞尔一笑。眸底里对她的欣赏,没有遮掩,“那日雪崩太过惨烈,死了许多人,我查了这些日子,尚无头绪。不急,总会水落石出的。” “嗯,雪大了,回营了。” 她调转过去,挪了挪身子,便要往坡下走,东方青玄看着陡峭的坡地,想要伸手扶她,却被她拒绝了。回过头来,她朝他一笑。 “他不在了,路总要我自己走的。” 他微微一愕,唇角扬起,似笑非笑。 “路还那么远,一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