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阿娇微着眼睑,点点头,“是。” “你怎会在重译楼?” 当着夏常的面,顾阿娇表情痛苦紧张又羞窘,攥着半天袖角才吭吭哧哧讲出原委。 “因了那回在东宫里,我未有承认与你合谋陷害太孙妃,然后他们迁怒于我…” 许是为免夏常难堪,她未有提及被夏衍侮辱那一段,只接着道:“被舅母赶出济世堂之后,我与爹爹没处可去,为了节省银钱,便暂时寄宿在离京师约十里地左右的小周庄一户农家。那户人心善,只收我们少许银两,便让我们住下。我爹先想着在小周庄替人看病也够我父女维系生计,不料,为了那事我爹气极攻心,当夜住下来便病了……” 说到这里,顾阿娇更是泪如雨下,抬袖拭泪不止。夏初七看着她,安慰几句方才问,“然后呢?” 顾阿娇吸着鼻子,声音喑哑不堪,“我爹老实,这些年攒下的家当都让舅舅帮忙存在钱庄,说以后等我成亲用。离开时,我们没带多少银钱,爹爹看病没多久就花光了。我去济世堂找舅舅讨银子。没曾想,舅舅不在家,舅母不认账。我等了三日,实是等不起了,舅母便说有一个法子帮我赚些药费。” “她与教坊司的司乐极熟,说我琵琶弹得好,可以去做乐工……没有想到,入了教坊司,那司乐却让我去侑酒。” “我走不了,也得罪不起他们,想着爹爹要银子救命,听说侑酒女只是斟酒侍候,与大户人家的丫头奴婢也差不多,我便认了。” 夏初七听她说了许久,大多都是她在教坊司里被那些人欺负的经历以及她对舅母的憎恨。唏嘘之余,她仍是转到了最为关心的问题。 “重译楼的情况,到底是怎样的?” 提起杀人之事,顾阿娇苍白俏丽的脸蛋儿便出现了明显的惶惶之色,她绞着手帕,声音都在打颤。 “自打北狄使臣住在重译楼起,我便时时被叫去侑酒作陪。楼里的姑娘都怕他们,说他们是北狄胡子,又野蛮又没人性,谁都不乐意去……我们的主事红姐平素最不喜欢我,便每每指派了我去。” “那个叫巴布的大人,我进去时,他并未多看我,却突地退了下人。我有些害怕,我原以为他会对我有甚企图,未曾想,他却是把我支使到了外间,不让我进去。我不知他一个人在里头如何,倒也是庆幸躲过一劫,直到我在外间听到内室传来一阵酒器桌椅的碰撞声,这才推门一探究竟。刚好看见一个女子从窗户跳了出去……” “女子?”夏初七一惊,“什么样的女子?” 顾阿娇泪水未干,摇了摇头,“我只看到一个背影,并未看清她的模样,只觉身形瘦高……我当时被巴布大人的样子吓坏了,他瞪圆着双眼瞧我,面颊发颤,双手颤抖不已,像是呼吸不过来。” “我害怕,唤了他一声,刚想要叫人,他颤歪歪地冲了过来,狠狠掐住我的脖子,像是要掐死我……我说不出话来,也挣扎不开,为了自保,我便拔出头上的发钗胡乱戳他……” 抬了抬眼皮,她泪水汪汪地看过来,不等夏初七询问,便惊恐地摆手,“我原是没有想要杀他的。我只是害怕,我只是不想被他掐死……楚七,你相信我,你相信我。” 看她紧张成这样,夏初七扶住了她的肩膀。 “没事,不要紧张,你慢慢说。”皱了皱眉头,她问出了心底的疑惑,“那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?那重译楼到处都有守卫,北狄人更是不少,你杀了他们的人,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魏国公府。” 顾阿娇抽泣着道,“我当时就一个想法,我杀人了,我得逃跑……我想到那个女人是从窗子跳下去的,我便跑向窗户,可房间在二楼,我爬出了窗户,却不敢往下跳。后来我看见了晋王殿下那个侍卫……” 夏初七脑子激灵一下,猜测道。 “二鬼?” “是叫二鬼。”在清岗县的时候,顾阿娇常去驿站,回到京师之后,夏初七与顾阿娇也素有来往。这些事,一直随在赵樽左右的晏二鬼自是知情。夏初七抿了抿嘴,思量着,听见顾阿娇又道,“我求他救我……他没问什么,便让我跳了下去。是他在楼底下接住我的……” 这一回,夏初七没吭声。 “可是我没有地方可去,我爹如今还重病在小周庄里,我身无分文,又杀了人,还是杀的北狄胡子,回去只会连累他……我想找地方躲起来,可我在京师举目无亲,我只想到了你。楚七,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……” 她泣不成声,语无伦次,说到这里,转过头来,拿一双水汪汪带泪的眼注视着夏初七,眸底全是殷勤的恳求。 “楚七,你帮帮我……” 夏初七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,脑子里风云变换一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