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幸而,朕从未轻敌——” 他话音甫落,侧头看了一眼身后巍峨的宫殿,高高扬一下手。 “来人!把忤逆不道的一干人犯押上来。” 顿一下,他声音更厉,看向赵樽的眼,更红。 “也好让十九皇叔看一看,犯上作乱的下场。” 只这般一句,登时冷了夏初七的面色,还有心。 他都押了谁在里面?不待她细想,乾清宫内殿一直关闭的朱漆大门“匡啷”一声打开了,在满天飞扬的白雪之下,一群人一个又一个被大内侍卫反剪着双手押了上来。他们身着薄薄的单身,拖着一双双光脚丫,走在冰冷的雪地上,雪沫轻飘,冷风肆虐,使得一个拖拽而出的画面,显得绵长而幽冷,入骨砭心。每看他们挪动一步,心底便沉上几分。 “十九皇叔,看清楚了吗?” 赵绵泽声音凉凉的,似是不屑于看那些人,只冷眼看赵樽。 “晋王府的家仆,一共八十九人。” 洪泰二十六年,赵樽在阴山“过世”之后,晋王府的仆役丫头大多都被田富遣散归家了。后来赵樽还朝,又陆陆续续回来一些,约摸有百数之众。不过,相对于晋王府的规格来说,百数之人也是极少的,如今押来的这八十九人,大抵便是晋王府的忠实仆役了。他们同时被捆绑着,瑟瑟跪在雪地之中的样子,悲呛无比。 仆役的领头之人,正是晋王府管家田富,他垂下了头。 “爷,你不必管奴才们,奴才们死不足惜。” 赵樽冷冷看着他,手上的剑身滴着鲜血,被冷风扬起的袍角,肃杀凛冽,一袭黑色的大氅上激荡着高高飞起,在白雪银光之下,整个人仿若地狱之神,声音冷厉无比。 “为何不走?” 他的话是对田富说的。 在兵变之前,他早就吩咐过田富,等他领着“十天干”从汤泉馆的密道离开之后,就把晋王府的仆役全部撤离,由元祐的人拖着谢长晋便可以。谢长晋不可能把元祐怎么样,但对付手无寸铁的田富等一干仆役,却有的是法子。 但如今的形势,他们显然未有听他。 田富垂着的头抬起,脸上略有愧疚,“爷,是老奴不好……原本老奴是想,若是人都走尽了,府中还有贵客在,难免会引人猜度和怀疑,那个谢大人也不好糊弄。再说,老奴在府里待习惯了,也不想走,索性留了下来,至于他们……”他缓缓看一眼与他同样押跪在地上那一群狼狈的仆役,苦笑一声。 “他们都是晋王府的忠仆,谁都不愿走,大抵与老奴之心等同。” 田富话音刚落,一个脸上冻得青紫不均的年轻小伙子,冲口便道。 “爷,奴才们都甘愿赴死,不怕他们。” 夏初七认得他,他是晋王府的车夫小方子。当年她从清岗县赴京,便是这个热情的小伙子接待了她,驾着马车一路悠闪的领着她在京师城里乱转……不过,那个时候的小方子年纪还小。一年前,他家里已经为他娶了一房媳妇,媳妇最近也怀上了孩儿,这般留下来,落在赵绵泽之手……真是作孽。 看着晋王府的人表忠心,赵绵泽温和的面孔低沉,却是笑了。 他看着那些仆役,声音温和,“你等听好了,朕是大晏皇帝,金口玉言,绝不会反悔。只要你们谁肯喊一声,赵樽逆首,篡位夺权,罪该万死,便可脱罪离去,且,朕赏银百两。” “我呸——”小方子被捆紧的苍白的手指抓着地上的雪团,用尽全身力气,倒栽过身子,把雪团丢了出去。不偏不倚,刚好砸在赵绵泽绣着五爪金龙的龙袍之角,“你才是逆首,你才罪该万死。” 赵绵泽目光一凉,“杀了他!” “杀就杀,老子不怕死!” 小方子个头小,青紫色的脸涨得通红。可以看得出来,他并不是不害怕,相反,他其实很害怕,因为他的牙齿在瑟瑟发抖,上下两边敲得极狠。可他仍是没有丢掉气节,倔强地攥紧反剪的双手,不肯服输。 “好!”赵绵泽道,“成全你的忠节。” “慢着——!”出口的人是夏初七。她头顶红缨,一身甲胄,显得英气勃勃,即使是立在风雪堆积的阴沉天空之下,那一截纤细白嫩的脖子仍是仰得高高,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桀骜,“赵绵泽,你就这点本事?” 赵绵泽面带嘲弄看着她,“在你心底,我永不如他,对不对?” “对!”夏初七淡淡一笑,看他片刻,才道,“至少,他从没有拿你看重的人,来要挟过你,从没有轻贱过别人的性命,也从没有这般无耻的抢夺他人之物,来维系自己心底的平衡。” “朕无耻?他人之物?”赵绵泽目光一眯,染上了淡淡风霜,“也可。你即已认定是他之物,是朕无耻,那朕便无耻的提上一问。夏楚,如今这些人的狗命就攥在朕的手上,你肯不肯走过来,来朕的身边,以换他们性命?” 夏初七指尖攥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