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狱卒应了声是,又看了看目不斜视的北魏侍卫,默默退了出去。 虽有专人看守,北宫政依旧被铁链吊在半空中,见薛铖来了,慢慢抬起头低声笑了起来。 “薛铖,看来这一回你我都棋差一招。”北宫政毫不避讳地笑道:“你奈何不得我了。” 薛铖一言不发地看着他,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拢。 “不,不仅是奈何不得。”北宫政摇摇头,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,“你还得把我安安稳稳地送出京城。” 他的目光满是戏谑和挑衅,慢慢说道:“京城在你手底下出了这样的乱子,只怕已经有人开始弹劾了吧?若再出什么事,只怕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。” “我过得如何用不着你操心。”薛铖冷声道:“棋差一招我认了,但来日方长。北宫政,他日沙场上相见,才是真正你死我活一较高下之时。” “正有此意。”北宫政目光慢慢变得锋锐,低声道:“权术谋略杀不死的,我的剑一样能斩断!” 薛铖紧攥的手在那一瞬松开,蓦然拂衣离去。 他从未在意过手中的权柄,直到如今、直到出现这唯有无上权势可以轻易扭转的局面之时,心底的渴望如同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直入云霄。 半数禁军、戍守京师之权,不要也罢! 此刻他只愿将杀伐握于掌心,扫净这大树上无数依附盘踞吸血的蛀虫,才能谈戍守二字! *** 乌云遮天蔽日,一丝放晴的意思也无。等到天色暗淡、府邸的灯笼一盏盏亮起之时,薛铖来到薛敬的书房,对着书桌后堪堪放下笔的薛敬噗通一声跪了下去。 双膝重重嗑在地面,薛铖垂首盯着自己漆黑的影子,一字一顿道:“父王,我欲辞去左骁卫上将军一职!” 薛敬的手停在半空中,目光不无意外,盯了他许久才慢慢将手按回桌上。宣纸上的墨迹未干,笔锋凌厉,正写着一个锋锐的“战”字。 “为何?”薛敬缓声问。 “京师根本不需要戍守,它所畏惧的并非外敌,而是内患。”薛铖抬头看向薛敬,目光坚定,“若不能把这些内患连根拔起,这座城迟早会被他们蛀空,一味的守已经没有意义了。” “清扫内患,说得轻巧。”薛敬轻叩桌面,问:“你若辞去左骁卫职务,便是真正的双手空空,拿什么去清扫?” “晋国以兵马定天下,我失去的可能是这京中人人羡慕的名号,但那些虚衔永不可能比得上兵权。” 薛敬眯起眼,厉声诘问:“你是打算反么?!” “孩儿不敢。”薛铖毫不怯弱地直视薛敬的双眼,道:“但想压制住这些盘踞的勋贵世家、还朝廷一片清明,唯有兵权!” “你已交还虎符,陛下不会让你北上的。”薛敬道:“且不说你拿这兵权要如何,一旦辞去左骁卫职务,你手上没有一兵一卒,要如何掌握兵权?” “爹,七岁那年您就把我送进了军营,试问当时我手中可有一兵一卒?” “如此说来,你是打算从头做起了?”薛敬挑眉。 “不错。”薛铖道:“就算不能北上,我还能去西边、去南边。西边沙盗猖獗,南方多有匪患,虽不及北方形势严峻,但也一直是朝廷所头疼的事。我若主动请缨,应有一线希望。” “但这两处的兵可不比京师、不比那些沙场上拼杀出来的将士。” “一年时间,我有自信必能练出一支精兵!”薛铖字句铿锵。 薛敬长长舒了口气,道:“看来你这是把所有事都筹划好了,只是象征性来通知一下我吧?” 薛铖默默低下头。 “也是,否则也从没见你如此自觉一上来就是这么大的礼。”薛敬慢慢坐回椅背,面上的神色却松快起来,笑道:“太傅大人,您出来吧。” 薛铖闻言顿时大惊,霍然抬头看向薛敬,却见他一脸老神在在的表情。与此同时,里屋传来一声低笑,季老太傅拈着白须缓步而出,看着薛铖堪称惊恐的表情,对薛敬道:“你好歹也铺垫一下嘛,瞧把这孩子吓的。” 薛敬:“没事,一会儿就反应过来了。”m.IYIguo.NEt